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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镇采风】瑶台胜会尽仙俦

酥吟宠儿 发表于 2021-7-23 17: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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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绍兴三十八年暮春的一天(1162),朱熹自尤溪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南岭大山村。蓝蜻蜓在天空抖翅悬停,犍牛犁过田洋搅起泥浪,洁白的鹭鸟低空翱翔。晦庵公伫足于长滿青苔的龟山面巨石上,捋了捋胡子,眯眼扫过这里的老人个个丰神俊朗。当他走到绿苍苍祥云状的罗汉树簇拥着的桃花林里,莺歌燕舞,溪水潺潺,欣然赋诗道:“大姆山下沐春风,满谷仙桃映日红。何必武陵源上去,涧边好过落花中。”

大姆山属福清南岭镇管辖,距福州车行一个小时,距福清市只区区30分钟,为滨海新城、元洪港城、福清城北组团三面包围中。南岭古时称七社,大山村位于旧时七塔公路要冲,是闽南、广东客商去福州转赴浙江的交通要道。这里山高梯田多,绿树成荫,翠鸟纷飞,土质肥沃,水源洁净,光照充足,稻香薯芬,距大海直线仅七八公里,海风浩荡、雨量丰沛,被称为“长寿村”。

大姆山海拔633米,旅游的最佳去处是登顶游览6500亩的天然草场,此草场绵延十几座山包,青草芊芊,雾气弥漫,海风阵吹,可以望见湛蓝的大海。尤其在春夏之交,海天相连处浮现岀海市蜃楼的奇观。许多年轻人在草场搭帐篷宿营,在山谷中烧烤食物,是年轻人最喜爱的打卡地。从大山村登顶草场,慢者仅需40分钟。

大山村坐落在台地上,恍如神话中的“瑶琳仙境”。村庄户籍人口826人,常住人口200多人。而在这200多人中,80岁以上的占有53人,90岁以上则有15人,正是人们常说的龟鹤遐龄。是什么原因使大山村人如此长寿呢?当然是风水好,据说大山村的主体建筑“食菜厝”是建在一只匍匐着的乌龟石的脖子上,乌龟石俗称“龟山面”,堪舆先生说底下是乌龟穴,主长寿。众所周知,乌龟是四大吉祥动物“龙、凤、龟、麒麟”之一。从大姆山的“肚脐眼”大山社学的位置俯瞰,一只巨型乌龟石生龙活现。发源于大姆山的大王溪从山上流淌下来,环绕着食菜厝,形如月牙,当地人又叫它月溪;龟背的地方是一块相对平坦的大岩石,犁田农夫只能绕着它走。相传明代一位理学尊者来大山社学讲学,突遇山洪,村民将他背到此处。山洪过后,尊者打坐的地方成了龟背的样子。福清乡野人说:“河溪跨头额,番薯芋蛋有乇吃。”因为福清多是旱地,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大山村的耕地以山地为主,所以大米是不够吃的,大约七分番薯三分大米,而这种的搭配却能做到恰到好处。大姆山民个个都体形颀长,这可能与番薯富含的蛋白质有关。

大山村盛产番石榴、福橘、芭蕉、罗汉果。尤其是罗汉果却是长寿果,当地人从小就是将它当水果吃。他们掰开新鲜罗汉果,吸吮甜滋滋的籽液,却是调心健脾的绝佳食品。环绕大山村的山坡上绵延有400亩的茶园,山民种茶制茶,农忙时节泡上一海碗茶水,喝入肚子往往五体通泰,你给他吃大红袍、龙井、黄山毛尖、洞庭碧螺春,他是闻也不闻。用大山村的山泉泡茶酿酒,土制的茶壶酒盅会袅袅地泌出仙气,滿庭芬芳。大山村人几乎一辈子不生大病,就是有个小病小恙,也只是随便到山坡上釆一把青草,所谓的“江阴盐,伓使钱”,回家煎汤吃后,立刻就是生龙活虎。所以大山村人个个是“红粉起白肉”,连艳阳下的鸡鸭牛羊都撅起高高的屁股,那肛门眼光滑的毛羽都是铮光瓦亮的。

大山村的山泉水却是天字第一号的琼浆玉露,轻轻的啜一口会甜到喉咙尾。那里月溪里潺潺流动的溪水洗菜,吃起来齿颊生香。新近南岭镇在这里设立一家矿泉水厂,注册了“印象大姆山”的商标,却是成为福清乃至福州抢手的长寿之水。

大山村的民居大部分是独栋,具有良好的采光效果。著名的陈氏“食菜厝”就是该村的标志性建筑。它建于清代嘉庆年间,是由13座古厝组成的古堡式建筑群。古厝坐北朝南,依山而建,周边月溪环绕,共有77间房舍。早在清乾隆年间,陈氏住福清城头星桥。第一代陈云五家赤贫,妻子提议投靠大山村娘家。后在草甸放鸭处盖两间茅草屋,以养鸭糊口。过些日子去向石竹山仙翁问道,仙翁说:“欲富换肚。”云五懵懂不解天机。后云五父吃蛏噎住喉咙去世,临死前说道:“面饼卷蛏,吃死家亨。”交代陈家后人今后吃素行善。不久之后,陈家意外发现了三坛银子。从此暴发。以后陈家世世代代吃素至今。现今食菜厝埋银的古迹“银窝”仍在。

大山村人干农活,也不能吃全素,为此,他们想了个初一十五吃半素折衷的办法。他们常常驱车15分钟前往海口的集市,买些新鲜的小鱼小虾来吃。大姆山散养的本地南岭黄牛,体态健壮,以啮食草场的青草长大,尤以每年农历八月十五到翌年开春屠宰的牛仔肉,比之日本和牛却是过之而无不及,其肉质的鲜嫩紧实,确实让人口水泛滥直打哒哒呢!所以大山村人时不时也会吃上一点。黄牛的牛粪,散发着青草的涩香味,农人往往收集晒干,以做草菇的培养基,用鲜菇制作的佳肴,大山人说它是素中的肉食。大山村的“高山羊”,平时吃马唐(六月雪)、牛鞭草、狗牙根、狗尾巴草、园果雀稗、藜草、兔草、蛇草等,冬天吃花生杆、地瓜藤,终年食药膳,加上常年奔跑跳跃,味美而醇,大补元气,堪称“动物人参”。

大山村家家户户都有酿制地瓜烧和青红曲酒的习俗,这在闽中山区毫不稀奇,但大山村使用的原料却是有独特的地方。前面说的大姆山的矿泉水却是赛过杭州的虎跑泉水,而使用南岭士产的圆糯自是绝配。此种米是单季稻属粳糯,形圆而短,香糯粘滑,正如福清的文学家说的“香糯牛仔饭,茶油灴米粉,不妨长做南岭人呢!”

食菜厝的南面月溪环流,数棵古老蓊郁的小叶榕树和朴树荫蔽着美丽的桃花谷。传说理学圣人朱熹在溪畔设坛讲学,传播他的“顺道”、“主静”思想。强调以道德之心,通过养心、养气手段,实现精神刚健,道心坚固。

在大山村的下底楼自然村,高姓是大山村第二大姓氏,清朝道光年间从长乐迁来。有位至今101岁的老人高宝珠,她的手掌脚掌都很大,可能年轻时个子很高,现在腰板依然很直,鬓角伸向颧骨处长有厚厚的灰黑色结痂,嗓门大,口齿清晰,说话一句接着一句就像瓮里倒橄榄似的。她说她现在仍然在田里锄番薯藤。她也喜欢热闹。她虽和儿子住在一起,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而且她确也有些象太上忘情,象时下人说的“无齡感”。你访她时,她瞥你一眼是外人,就立刻瓮声瓮气自话道:“我已经101岁,算上闰月有104岁啦。”好像一点也不怕老。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是手不停歇。她爬山像猴子,走田埂很快,倏忽之间就走老远了。她和大山村的长寿老人一样,常年吮吃野蜂的蜂房,为了寻找野山坡的蜂房,她会走到珠山、狮山、大山母、旗山,直至风景迷人的仙人谷。有一次,还被野山蜂的螯针蜇的满脸红肿,就像涨红的仙桃,她却跟没事人一样,釆了点草药煎煮吃了,第二天红肿全消。

食菜厝土生土长的陈世琛曾是闽中五县游击队员,艺高人胆大。游击队的司令员兼政委黄国璋有次生病长住在陈家,陈世琛善酿酒,以大姆山的青草药泡酒治好了他的病。文革期间,陈世琛是当权派受到冲击,曾一度躲进深山峡谷,以素食度日。陈世琛不为名缠利锁所缚,春吃野菜夏吃地瓜饭,渴了喝自制的松针茶,烦闷时阅读古圣贤著作。他曾经阅读到萧伯纳的话:“素食本是英雄和圣人的食物。”从此以“山村英雄”自况。他晚年的生活习惯是,早上6点钟起床,早餐吃土鸡蛋一枚,番薯米煮粥一海碗,中午二两青红酒。他常说:“龟欲养心寿自成,无钱百岁后生人。”愈到生命的尽头他愈是慷慨。正如古人说的愿献南山寿,先开北海樽。他因此经常以自己的家酿“长寿酒”招待乡亲。晚年时的他经常教导子女,“贪婪有毒似河豚,学用丹心照路行。”所以他们个个都很有出息。

陈珠宋住下底楼自然村,今年已经93岁了。她与高宝珠是好朋友,经常到她家串门,聊天,而且一聊就是大半天。她是闲不住的人,与高宝珠不同的是,高宝珠是一边做事,一边自说自话。陈珠宋是找人说,每年到了采茶季,她还会和一些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起去采野茶,有的人将她们誉为“仙俦”。一边采茶一边唱起七社的山歌,年轻人听不懂她这所谓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她唱山歌时,声音飘逸忽高忽低,有时还有些走调、牙齿漏风,老树干似的手臂皮肤皴裂,满脸的皱纹就像浸没在海水中的黑褐色的巉岩。陈珠宋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她每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要送给村里的老姐妹尝尝新。她也是好命人,过年时候,她家里酒桌要排好几桌呢!这时,她还会把老姐妹叫来吃。那动物似的眼睛总是炯炯有神,同时对我们的夸奖有些心不在焉。

大约与朱熹来大山村同时期,有一位仙翁在今“寿字岩”的地方炼丹,炼了九九八十一年,终于炼出3粒仙丹。他把2粒献给皇帝,后来太后吃了,活到了99岁。皇帝因此亲自书写了大字“寿”赐予大山村,村民将寿字镌刻在村庄附近的岩石上,以酬谢皇恩浩荡和仙翁的大德。仙翁当时曾留给村民一粒仙丹,谁也不愿独享,大家谦让的结果是放入青红酒瓮酿酒,然后一人一盅喝下,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大山村的青红酒都有用写有“寿”字的红纸封在瓮口的封泥上。然而可惜的是,那制作仙丹的秘方在岁月长河里遗失了,只是根据老人说,清初曾有村民见过仙丹秘方,但也无人如法炮制,倒是陈世琛家酿的青红酒仿佛得了仙翁的真传,他一直活到98岁才魂归道山。而悬崖上的那一个御赐“寿”字,因年深日久,也漶漫难识,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年暮春,大姆山雾气笼罩,突然刺罅里雾散天开,一朵祥云幻化出大大的寿字图案,很快又演变为“生命至上”的象形,当地人将这天降的偈语,一笔书成“寿”字,刻在丹崖上以警后人。

大山人遵循的是大养生概念,即所谓的“不养而寿”。古人所说的“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其实应作反向的思索。生活在车水马龙的城池中,心灵上 自然有一种“火柴盒”般的局限,即便是那些长于书画、以太极养生的良善之人,心中那种隐隐的追求也还是存在的,只是没有像常人那么执着罢了。而大山村人,生活在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中,山谷里仿佛有一台巨大的生物制氧空气净化器吐出负离子,足以换心洗肺。他们灵魂中虽少有圣贤之教的加持,但千百年来朱子理学的薄釉,早已刻骨铭心,这足以抵御人间的欲望和诱惑,加上沐浴着大山姆仁爱的阳光雨露,云淡风轻,无霾无烟的日子避暑消寒,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自是一种被动的养生。而对门前祭坛式隆起的大姆山,他们很自然地产生有如宗教般的情感皈依。陆游说的:“解衣摩腹西窗下,莫怪人嘲作饭囊。”你说是状态,其实却是一种儒道兼修无师自通的境界,何况食菜厝人还有源源入口的罗汉果、野蜂房、粳糯米、番薯米这样的道肴仙果,用山泉水酿造的琼浆玉液静静流淌过任督二脉。山民的淳朴善良,他们虽没有像“种柳观生意,栽松养太和”的城里人那种雅致温良,但守在大山之中,面对大山四围丛生的春花秋叶和东海吹来暖湿的气流,“绝圣弃智”,坦然面对死神这唯一的敌人,而不断地内视自己,从而达到道心永固心身的平衡。这显然也是南宋寿字仙翁口口相传的长生妙法,却要一代代发扬光大下去,不断圆融瑶台胜会尽仙俦这一人间生命至上的祥瑞。

作者:管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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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古时称七社,大山村位于旧时七塔公路要冲,是闽南、广东客商去福州转赴浙江的交通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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