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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文史资料》第八辑

 
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回忆半耕半教志愿兵
颜慈习

—九六五年秋,大中专招生工作结束后,在福建省教育厅首创一例关于动员、招收、安置一批闽中南教育事业比较发达地区富余知识青年到闽东山地区扶持发展教育事业文件精神指引下,中共福清县委很重视,责成福清县人委文教科等有关部门指定专人办事,用了一个多月大力支持霞浦县人委文教科工作组做了大量工作,于十月一日国庆节前一次性顺利地欢送六十七位知识青年到霞浦县当半耕半教志愿兵。他(她)们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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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福清全县申请参加半耕半教志愿兵有三百五十多人,经批准选取以上六十七位到霞浦县为半耕半教志愿兵。这六十七位知识青年,大都有福清人吃苦耐劳本色,到霞浦工作地点初步安置后,适就参加霞浦县教育系统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他们能自觉积极努力学习与工作,深受羣众好评。其中一批一批被培养发展成为中共党员,执行各项工作起了模范带头作用。半耕半教志愿兵,是福建省教育队伍中特具系列,当时是新鲜事物,任重道远。

但于一九六六年“五.一六”开始十年动乱期间,他(她)们也历尽人世间之艰辛,好在大多数同志坚定社会主义信心,与当地广大有理想有信念的干部羣众患难与共,同心同德,团结奋发,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光明大道。半耕半教,以耕养教,以教促耕,耕教相辅相成。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他(她)们便先后分批得到喜报,转正为公办中学教员或小学教员。其中许多同志幷获推许分别列为中教或小教队伍中骨干力量。如今,有仍在霞浦县成家立业孜孜不倦为人民教育事业服务的,有服从组织需要调动工作的,有幸而回到福清本县继续从事教育工作的。他(她)们从告别中学母校,远离家乡,投入贫困地区为人民做工作,将学得知识置于实践中,刻苦磨炼成才,无愧福清人,所以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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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5 17:53:59
再苦,也别忘坚持!
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昙花一现——福清私立国学专修馆
郑仲俊

1924年初,福清一批古典文学修养较高的学者创办福清私立国学专修馆。馆址设在前明德书院。前后三进,一走进大门,便见泮池一方,上架石桥。前进大厅两侧及厅前两庑均以木板隔成教室各两间,共四间。中进为朱子厅,龛塑朱熹象,两边平屋各四间,为师生宿舍。后进厅旁各两间,均有楼,为教师备课,休憩及职员办公之所。楼前东西各有花圃,种植多种花树,景颇清幽。西邻万寿寺,东接跃龙岗。岗东数十步为文昌阁,乃县志记载的名胜——斗牛悬阁,与旌马环桥恰成天然妙对。北越荒园卽大北街,南频柳池。

名誉馆长林伯翔(前清举人)、馆长林寿芝(前清举人)、教务黃幼藻(前清举人)、教师吳子莼(前清廩生)、林文曾、詹仲谦、杨光前、刘玉笙、黃笃初(均前清秀才)、林任居(学校毕业、担任珠算指导)。课程 :十三经、许氏说文解字注、澄衷蒙字学、袁了凡纲鉴、古唐诗合解、古文析义、大楷、小楷、作文、珠算,每周30节。平时考试,除每天均有背诵、默写外,还有临时考、月考、期考,要求极为严格。期考成绩列前三名,可得奖金。

学生一百六十多人,设甲、乙、丙三班,要求不同,课程亦不同。甲班质量较高、乙班次之,丙班又次之。甲班学生四十人,乙班学生五十人,丙班学生七十多人(分两个教室授课)。学习气氛较浓,特别是甲班学生,学习主动,有一定的钻研精神。

教学方法虽各有不相同、各有特点、但其主张可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黃幼藻老师为代表,強调经、史、子、集无书不读、愈多愈好,才能广征博采,综合分析、从量求质,可以归纳一个字“博”,同学们管称他“主博派”。另一派是以林寿芝老师为代表,強调不必多读,只要能精读《孟子》、《左传》两部,幷善于运用,写文章时,便能得心应手,操纵自如,尤其虛字钻得深、用得活、必能以少许胜人多许,篇篇佳妙,掷地作金石声,可以归纳一个字“精”,同学们管称他“主精”派。两者各有所长,都能言之成理。同学们有的认为“精”好,有的认为“博”好,有的认为先博后精好,既可浏览羣书,又能精钻一两部,兼收幷蓄,两全其美。总之,无论哪一种教法、主张都有不同程度的益处。

这所国学专修馆,从1924年到1927年,办了四年,学生逐渐增多。1928年,教师中有的提倡改办两等学校(中小学),按教厅规定课程设置,正式向有关部门立案。有的反对,坚持专修国学,与省私立国学专修学校衔接。

两方互不相下,遂致解体。黃幼藻迁金井园继续向部分学生讲授课程 ;刘玉笙回小桥街设塾 ;杨光前回官驿巷设塾。与此同时,在福清城关设塾授徒的还有 :楼锦霞王仿南、学后郑冕卿、何厝祠何若溪、官塘墘詹伯涵(塾师都是前清廩生、秀才),可谓桃李满园,极一时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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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5 17:55:01
再苦,也别忘坚持!
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六日日军进犯福清纪略
〔台湾〕余烈
壹、事前

一、是年五月间,余奉福建省政府令,出长福清县政服务,行前恭向刘主席建绪公请训,刘主席问谓余系初任官,未必能应变,以福清濒海,敌寇必来侵犯,询余愿去福清否?余曰愿,应变亦能之。於此刘主席又谓余系文人,敌来犯时,步行不速,乃嘱余备马一匹为可临时急用,饲料及马伕或可在县粮处设法支给等。刘主席此种对余之深情,不啻父兄之对子弟,甚感之!

二、九、十月间,组成“福清县民众抗日自卫队”计七个大队,两个中队,一个分队。原则 :
1、枪枝出自民间自有,人员自出本乡本土。
2、有人必有枪,人枪不离。各队只报枪枝数及人数 ;造冊。于枪枝不及号码,于人员免及姓名。此为避免疑惧被缴枪,与服兵役有关。
3、完全信任大队长领导中队长、分队长、班长之效能,建立在爱乡爱国之道义诚信之基础上。
4、只于紧急之时动员,平时各就各业。
5、无给养。紧急动员应变时,于必要者,得以当地仓谷,暂充军粮。
6、聘翁廷本,马国藩两先生为副司令,余乃焜,严孔彩,刘学辉等先生为大队长。( 余记忆不起。)

贰、疏散

一、( 一)县政府疏散之后方为东张,因取退路较宽阔山区,且指挥全县亦较灵便。贮藏油盐及稻米等,幷种植蔬菜。据报敌人确有进犯福清模样,卽于敌人进犯福清前三日,县政府疏散去东张,县长仍留在县政府。

( 二)福清有报纸「海岸线」及「融报」两种。「海岸线」为不定期刊物,而「融报」则为三日出版一期。融报自备有印刷机件,紧急时无经费疏散,向县政府请求补助,余卽批准三万元予之 ;其时县政府只有现款四万元,财政及会计方面主管请减少补助,余慰之曰 :一旦政府因县城沦陷而播迁后方,赖与民间通声气,以及对乡镇公所、保甲等之指挥灵便,多赖报纸,是以县政府对「融报」必须维护,印刷机件,决不可损失,希勉为维持。所幸县政府机关职员同仁于疏散东张期间,其生活咸自理,幷未向余有所需索,亦绝无怨,反以此为难得一乐者。

( 三)十一月二十四日传来敌人有从海口,长乐水陆进犯倾向 ;而党方之战地服务队,及围方之战地工作队,号称共有一万三四千之众,各有大队人马在城区远近一带密布,检查行人,防有汉奸活动,致社会秩序混乱,人必不安。二十五日,郑恺辰,陈硕谟,叶佩丹三老,驾临县政府请县长以县抗日自卫队名义,将之收编。余以为期期不可,谨向三老婉为解释:

1、余非学军事者,且一无军事经验,对党团之服务队、工作队,其人数之众等于一个加強师,何有能力指挥,管带?

2、一旦予以收编,立卽而来者为营房,为给养,及其他一切开支,数目之大,日非二三十万元不可,是福清民间必无力负担,亦必为全县人民所反对,难行也。

3、质言之,将之收编,亦一无用处。. 敌人来犯,仅流窜而已,福清并非阵地战战场,地方武力只能对敌人袭击,不敢言战,故论情亦不应将之收编作无益而有害之事。

4、余目前最急要者为一心于应变措施,不能疏忽,未便分心致另肇事端,负不必负之责任。

言之最终,余以最乐观之态度温慰三老而曰 :“一俟敌人果眞来福清进犯,彼辈必立刻逃散无踪,请放心可也!”果也,于敌进犯前夕,卽二十五日下午,彼辈卽络续散去,县城一带靜寂,秩序恢复正常。

( 四)二十五日,通令全县乡镇公所,保甲,以及全县所组成之民众抗日自卫大队等动员应变抗敌。

叁、应变

一、二十六日凌晨情报证实敌人确有来犯福清意图,乃再召集警察局长皮励吾,县自卫队长汪某(名忘)面谕 :(一)警察必须布岗维持秩序,非得县长命令,不准撤退。(二)县自卫队必须上北门玉屏山驻守,见敌人来犯时,必须抵抗,如余不闻县自卫队放一枪,射一弹,搖机关枪,而卽撤退逃跑,我必杀自卫队长。我幷明示 :福清仅此建制武力警察百四十余名,县自卫队八十余名,决不能牺牲,但必须尽到最后应尽之责任,对老百姓有所交待。我在县政府,未听到机关枪声,决不离去。

二、及至东方鱼肚白,余卽先至郑恺老家,请其壻吳先生伴去乡间暂避,又派人去请陈硕谟、叶佩丹二老疏散去乡间,遂到大街小巷催促住戶疏散,免增损失。但住戶未起床大门犹紧关者甚多,余卽令警察相机劝告。于八时近返县政府假眛休息,不料有七名佩带驳壳枪,短装壮汉突入县长室,余颇惊以为异,问意欲何为?彼辈中似为领班入答曰:“我等系自里美来者,奉族命保护“家县长”故耳。余始为解曰:“余甚感谢我族人士之特别爱护!

但我希望我族人士特别谅解者,我系当福清全县民众之县长,应由全县民众负责保护我,则意义更深,倘只我余俞姓自族派子弟保护我,恐或有人误会我只当我余俞氏族之县长,而致其他氏族民众以为可以不必保护我,则使我局气变小,应请卽回”!

福清余俞两姓,视为同族,里美、东瀛、南华祠堂,余均拜祖过,均称余为“家县长”也,余乐受之。据称福清全县有枪十三万桿,故视里美七名子弟短装佩枪前来,幷不以为意,知情后,语竟心定,请之回。

三、未几,而又突来一短装,低头弯腰,疾驰县长室,奔余前,卽跪下,仅曰“日本兵已到作坊”一语,卽起而仍低头弯腰疾驰而去,个儿小,但面部未能见!彼之突然来,而状又怪异,以为行刺凶手,汉奸,实乃不然,不及言谢,彼去后,余感激不已!

四、十时过,传海口方面敌向县城来犯,余卽出县政府去海口来路察看,但一无动靜卽回县政府。县政府仍只余一人在也,所由浙江带来工友阿青,机要秘书俞仕傑,均在外灵消息。十一时过,消息传来,谓敌人在城北八里处午餐,余始推知敌人此行为行军?然而不知由何亦端来县政府午餐菜饭,请余用,工友阿青,机要秘书俞士傑,及秘书陈挺苏,审判官陈范,亦相继而来,共同午餐,其间有发抖致饭碗落地打碎者,余温慰之,说无事。饭毕后,各自散去,余在县政府尽作镇靜功夫,整理厨房,整理大办公室,于记事板上写标语,写稟告父亲信,草拟万一被敌绑去強迫作广播之广播词,一对蒋委员长者,二对刘主席者,及三对浙江省党部罗主任委员霞天先生者,播后卽图自杀殉国。

五、余于县自卫队及警察均已命令安排妥贴,于民间疏散工作,亦已催促一过,只在县政府等听玉屏山县自卫队机关枪声,然后向何副司令请示行事。下午二时光景,玉屏山县自卫队机关枪声噶噶作响矣,余心甚喜,时适话务员老陈打从县长室外过,余卽命接司令部电话,意在向何副司令请示:“县长斯时可以离开县政府否?”但电话屡搖不一通,至三时光景,余乃出县政府,不料一出大门,瞥见三、五人站立县政府大门口,其中有郑恺老在,余心顿时反大不安,请问恺老,你何以不听话,疏散去乡下?县长不去,我何能去?县长守土有责,何能去!县长守土有责,我良心有责!至此我不期然而然一个立正,右手高举而呼“总理在天之灵!”幷谓“晚辈今天不能使革命元老安全,实在愧对总理!”而“喔!喔!原来如此!”郑恺老亦连忙立正,且向余一鞠躬而曰 :“我知县县有成仁决心,但此于福清无益而危害甚大,社会秩序大乱,民间受苦必不堪,务请县长保重!”言毕,又向余一鞠躬,返身缓步而去。其时,县党部秘书林其桐亦在也。余又在县城大街巡视一过,正向敌人来之方向北门司令部去向何副司令请示,行至途中,而马国藩突然在余身后随行,头颈挂有手榴弹四枝,肩背驳壳枪,手又执步枪,身穿青灰长衫,布底鞋,个儿普通,临危以命相许,眞大义士也。余至司令部高喊何副司令,闻无一人,乃偕马国藩向西门去。是时警察局长皮励吾等亦赶来同行。甫过西门大桥,而敌人打由北门进犯,迫击炮与机关枪齐发,余打起望远镜瞭望,敌人作冲锋状而来,历历可见。

六、情况得见敌人已向北门侵入,乃下令警察,幷嘱警察局长皮励吾转达县自卫可后撤,见机行动。余至西门大桥彼端,见何副司令与国民兵团副团长同在,何副团长谓余曰 :“县长已对得起福清了,可以去后方休息!好了!你眞己对得起福清人了!”其时,已近薄暮,约五时左右,何副司令属一区专员公署保安司令部,个儿普通,具有文人气息,到福清不久。惟见何副司令等不及多谈,而突有二、三人在余身后来向余作挟持状,谓余曰 :“敌人便衣队有五六十人包抄而来,请县长卽向东张去,一边说,一边挟持走,约走四、五百步,已有滑桿(轿)备在,拉余坐上,直抬去东张。此役传敌人约为八百至千人之数。

七、余在东张后方,除每天接听情报,打电话各乡询问情况,嘱镇靜应付,民众自卫队对保卫乡土作准备外,反闲着无事。至等五天,卽十一月三十日下午五时许,突接报道 :敌人已退去,余立刻上路返县城,惟因马国藩又赶到,为一路探行,渐进,将抵西门大桥,已伸手不见五指,接受马国藩建议,暂去附近山区一农家宿夜,待翌日渠去县政府实地清查有无敌人所埋地雷后,再回县城县政府。先是上晚于回县城途中草拟布告,自责未能守城,派人送后方缮正,限于明晨七时前在县城张帖,是同胞己知余巳回县城矣。马国藩可谓患难知己!但至福清后始认识,浙江杭县人,居福清久。

八、敌人盘据五天,在县城近区一带,刘学辉大队长所率民众自卫队,曾向敌人袭击。另向敌人袭击者,又为余乃焜大队长所率之民众自卫队 ;对海口登陆之敌人曾袭击多次。而民众自卫队翁廷本副司令则率高山“子弟兵”向长乐敌人袭击。是福清人民忠诚爱国,保卫乡土之伟大精神,已完全表白,可敬可佩!溯福清已于明朝嘉靖年间倭寇(日本)之乱,受祸不小,今兹日寇来犯,能作抵抗,是可谓为一雪大年初一家家闭戶不外出之耻 !

肆、事后

事后检查,敌人盘据福清五天,幷未杀一人,烧一屋,传言其故颇多,略不述。惟有一事应补述者为,敌人退去后若干日,有省保安团团长某,忽来电问余,谓彼拟卽率队来福清,问余欢迎否?使余颇吃一惊,以为军事行动,县长何有置啄除地!岂可由县长欢迎卽来?不欢迎卽不来?是料其来电以余欢迎与否,其中必有蹊跷!考虑结果,不覆电亦得覆电,明知其来者不善,不欢迎也得欢迎。覆电之中,亦只插入“竭诚欢迎”句。得知彼果来矣,且在海口堡垒向敌人进攻,有伤兵,但未通知县政府。余得悉后,曾前往海口慰劳,但彼以爱理不理态度对余。彼运伤兵,缺民夫时,余卽亲自配合担架为运输,幷给伤兵红包,凡此种种,均不得该保安团长之欢心,过县政府大门而不入。经推原其故,莫非福清民众抗敌自卫、保乡保土为错误,侵害彼保安团队之抗敌专利,及致彼不能不来福清对敌行动而有损伤认余为有罪乎?!

注 :此篇所写,匆匆完成。认系与福清县史乘有关,伟大民族性之发扬,应使后之世世代代子子孙孙知所努力。內容实在,文字必有不妥处,希有以正之。一致对外抗敌,救国救民,复兴中华民族,此主题必然正确,述之固宜也,幸高明谅察!余烈己已四月时年八十有八。

又注 :余由浙江带福清之工友阿庆,余于二十六日下午情况紧张时,将日记及书信交渠,嘱卽去后方东张,倘余遇难,卽将之带回浙江呈余父,但遭渠拒绝而曰 :“死亦要同先生死在一起!”余嘉其忠义,心甚喜!

四月二十二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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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5 17:5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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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抗战时期的福清《融报》
林厚耀 董性俊

《融报》由国民党福清县党部主办,创刊于抗战初期的民国廿六年(1937年)10月10日,历时七年多,于抗日胜利前夕的1944年停刊,后改版为《闽江日报》。它不仅在福州十邑拥有众多读者,而且还发行到海外,仅南洋一地就设有万隆、泗水、三宝垄、梭啰、日惹、孟加剎等10个推销处。该报在宣传抗日救国方面,颇有特色,对喚醒民众,奋起救国,起了一定舆论作用。

《融报》社址设于福清城关学前街,后迁桃园里227号,其主要人员多由县党部成员兼任。有社长、总编辑、编辑(记者)、发行人员及职员等十余人,(其间人员多有变动)。內有编辑部,下设编辑室、印刷所、电务室(主要接收中央电讯稿),以及经理部,(包括发行室)等。每期发行量二、三千份。
《融报》由前身“福清民报”、“新福清”两个三日刊合幷而成,当时是抗战发动的第四个月,本来计划创刊日报,迅速报道前方战讯,激励后方爱国热情,促进地方文化,但因种种困难,遂告流产。便把两个三日刊缩成一个八开四版三日刊的《融报》。民国廿九年三日五日改为四开二版日报。第—版有社论、要闻以及广告等 ;第二版为国內外新闻、专栏 ;第三版国內版及本县新闻 ;第四版文艺版(副刊)。日报头版上下部分为国际、国內要闻,二版上下部有本县新闻和副刊(专栏)。每逢周—则成为八开二版,头版系国际要闻,二版系国內新闻。

这份报纸虽是国民党喉舌,宣传政府所谓的德政及“澄清吏治”的一些举措,偶尔也揭露当时的黑暗面。如《融报》副刊编辑魏廷棨于民国卅二年,撰写《稻草人》一稿,大胆揭露当时伪县长郑步鸾(黃埔军校毕业,少将参谋)搜刮民脂,贪污受贿的劣迹,引起轩然大波。魏廷棨被捕,城关工商界罢市三日声援。随后,《融报》联合“青年报”、“海岸线”出专版,连篇累载,代电声讨郑步鸾。在強大的舆论压力下,国民党当局被迫下令逮捕郑步鸾,又因国民党內部派系斗爭,郑步鸾被枪决。而魏廷棨在郑忾辰等地方人士的大力营救下获释。当时日军大举进犯,《融报》反映抗日救国的內容较为突出。其办报主旨从该报民国廿八年元旦社论“本报新年计划”中可窥见一斑。

它明确提出 :一、社论是代表报纸言论,要注意地方特点,以拥护政府抗战建国纲领,提高全县民众抗敌情绪,达到眞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对于抗战建国有所贡献,则拥护、歌颂 ;反之,则反对、攻击 ;二、战事报导方面,把半周中的战事作有系统的报导,文字力求通俗,做到粗识的工、农、店员以及高小学生均能阅览 ;三、国內外要闻栏方面,国內的以抗战新闻为主,国外的着重阐扬民主主义国家对于和平的努力,揭发侵略主义国家的阴谋及扰乱世界和平的行径 ;社会新闻方面,针对南洋侨胞读者,宣扬政府施政方针,倡导为善,检举奸究,力导社会,一切为抗战救国服务 ;副刊则辟有“抗敌三日刊”与“抗敌周刊”等,刊载有关抗战建国散文,介绍各大报刊所登前线及沦陷区有价値通讯。

为了搞好抗日宣传,在县城沦陷时,报社随着政府內迁东张山区。在财政十分困难境况下,县府优先给予鼎力支持。据当时县长余烈最近从台湾来信谈及《融报》一事,表明县政府官员对抗战舆论之重视(见余烈《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日军进犯福清纪略》一文)。

在版面安排上,他们也尽力突出抗日建国这一主题。特别是抗战中期,通过言论、专刊、专栏、副刊等方面,较为充分地反映日寇的暴行和民众抗日情绪。

一、言论。言论为报纸的旗帜,主张什么,反对什么,都直言不讳。该报发表的言论,不但数量多,而且形式多样。

①社论。其中有转载大报的,也有自撰的。如 :《我们要如何报答敌人的暴行》、《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在《起来,保卫我们的家乡》一文中以激愤之情写道 :“现在敌人的魔手快伸到我们福清来了,我们祖宗的坟墓,我们居住的房屋,我们耕种的田园,我们一切的财产顷刻间都要被破坏,我们的生命也不能保,我们的子孙都要被灭绝了。我们要束手待毙吗?不,我们要猛烈牺牲个人成见,只要不是汉奸都要团结一致,用防土匪的刀枪,用比驱逐林靖更英勇千万倍的精神来保卫我们的家乡。”民国卄七年十月卄四日的社论《赶快把民众武装起来》呼吁 :“在这日寇加紧侵略华南的时候,我们为着家乡的安全,为着力量的集中,为着避免民众无谓的牺牲,武装民众实在是刻不容缓之事!因此,在这危机迫在眉睫的当儿,我们谨以万分诚挚,耍求政府切实负起发动武装福清民众的责任来!”
“福建已经临近最危急的关头,全福清民众一致武装起来吧!保卫我们的家乡!”

②选论。选择大报中有针对性文章。这方面言论占相当数量,刊有“国民精神总动员”、“日本政治进攻又一惨败”、“从军事上论敌我前途”、“日阀的最后掙扎”等。该报还大量转载爱国侨胞回国参加抗日斗爭的新闻。在《关于侨胞回国服务》一文中写道 :“敌人的兽蹄从亚湾踏进了广州,企图沿粵汉铁路北进,沿西江进犯的时候,华南已卷起血腥的战云,海外华侨大都为闽粵两省的同胞,他们不忍看家乡被敌寇蹂躏践踏,于是救国保家乡的热情,空前地被激发起来,回国服务的狂潮汹涌一时,尤其可贵的是,无数热血青年宁愿抛弃温暖的生活,坚决耍回內地,把自己所有的一切贡献予祖国,为祖国抗战而服务。

“十八个月的抗战期间,曾有不少的华侨青年回国干上了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事业,有的翱翔于云层,献出杀敌的绝技 ;有的在前线上英勇地流了最后一滴血 ;有的驾驶着汽车疾驰于广漠的原野间,为运输而日夜操劳 ;有的的忙碌于救护伤兵 ;有的深入农村为宣传组织民众而奔波。这些事业,海外归来的青年同样跟国内战士尽了光荣的模范责任。”

③专论。系特约稿,有的由在外地工作的融籍知名人士撰写。如《希特勒做什么打算》等,在《汪逆 ( 精卫)在做什么勾当?》一文的结尾中指出 :
“综上三点,是汪逆伪组缅对英美宣战后,出卖我们同胞和物资的勾当,我们应该扩大敌后斗爭,加強作战的努力,来粉碎敌寇汉奸的一切企图。”

④来论。有约写和转载的,刊有《写给福清救亡的同志们》、《当前救亡工作之五大要素》等。(寄自泗水)的《南洋侨胞救灾热》一文中写道 :“溯自祖国横遭強邻侵凌,占我东北三省,海外华侨莫不痛心疾首,怨愤塡胸。
‘七七’事起,继以‘八 ? 一三 ' 展开全面抗日局面,消息传来,使人感奋。

侨胞凜‘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训,爭先恐后,为国效力,或联袂北返,投军参战,或挟持技术,加入救护,或维持生业,输财助赈。人不分老幼,地不分远近,切切实实做到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地步。”

⑤专载。大部分文章系大报针对某一专题而发表的长篇议论,经融报社的整理、压缩后转载,与现今的文摘相似。也有该报撰写的专题文章,如《为抗战建国二周年纪念告同胞书》、《敌寇暴行录》、《中国越战越強》、《周恩来谈最近抗战形势》等。在《“九、一八”告福清民众书》( 民国廿七年九月十九日)一文中写道 :“九、一八”在今天已悠悠过七个年头了……大家对这个纪念日,绝对不会轻易忘掉,更相信大家对这个奇耻大辱,一定都存愤慨痛恨,誓以全力来洗雪的吧!

“亲爱的同胞们!我们生于这艰难险阻的时代,我们的地位和责任,何其繁重且大!我们都应负起救国的责任,担着复兴民族的重担。在这国家存亡,民族续绝关头的千钩一发当中,我们不来尽职,谁能尽职?我们不先抱牺牲决心,谁肯牺牲?所以这种艰巨的责任,我们是责无旁贷的。
“同胞们!我希望我们福清的每一个同胞,都能忠于职务,为国牺牲,我们绝对不要怕死,不要怕苦,不要怕困难。……我们最后的口号是‘抗战必胜,建国必成’。”此外,还有‘短评’,如述评日寇陷入进退维谷僵局的《太平洋落水狗》、《敌寇铤而走险》等文。

二、辟专刊。为增強抗战宣传的气氛,《融报》另辟的专刊有“抗战三日刊”、“抗敌周刊”(系县抗战后援会主编)“纪念特刊”等。三日刊、周刊系经常性宣传。曾刊有“关于保卫后方的几个问题”、“打倒日本才出头”、“日本,你看错了”、“抗战中的中国海军”、“为汪逆夫妇造像”等。间或也刊登一些文艺作品。如“农夫从军曲”:“日头出来照西墙,拿起锄头挖稻根,一挖两挖心生气,恨只恨东洋鬼子太猖狂。……昨天占我太罗山,今天又炸我信阳,这样活着有啥用,不如老子干一场。”……形象而通俗地反映农民对洋鬼子的痛恨。纪念特刊为重大节日和纪念日刊出,其宣传气氛热烈,声势壮大,请政府官员、社会贤达题词赋诗。如“九、一八”特刊等。“九、一八”国难八周年纪念特刊,还撰写告同胞书,在“记住我们的血债”一文中写道 :“……屠杀奸淫,掠夺……人世间最残酷的遭遇,中国人差不多都已领受过了,我们要报答他们的‘恩惠’,我们也只有用“血”的精神去回敬他们。”

在民国廿八年元旦特刊中进行大规模抗日宣传,除战事报道外,还报道1一4日县举行抗敌扩大宣传的盛况 :如“后援会召集全城学校歌咏游行”、“县各剧团在城隍庙公演”,号召以抗战标语代替春联活动,通过宣传队广为宣传张贴。现略抄几条 :驱除倭寇,还我河山。人人敌忾,步步设防。自強不息,多难兴邦。集中抗战力量排除敌暴侵略。齐心协力,抗御外侮,节衣缩食捍卫国家。救国不分男女老幼,守土无论南北东西。以弱御強必愈挫愈奋,转败为胜须再接再厉。是炎黃子孙不做汉奸,保中华国土责在吾民。万众一心保障国家独立,百折不回爭取民族生存。大丈夫献身建国,好男儿壮志凌云。为整个民族谋解放,从长期抗战谋复兴。等等。

该报在副刊中也登载抗日建国的內容。副刊中有散文(有约写、译稿、或自写)还有介绍各大报发表前线及沦陷区通讯、诗歌、童谣,文釆雅俗共有,字里行间渗透看抗日意识,以激励军民,鼓舞斗志。如散文《烽烟散后怀良友》,诗歌《怒吼吧!福清的青年》等文都以炽热的语言和战斗激情,号召青年起来保家卫国,现摘录如下 :

怒吼吧!福清青年,
胡骑已将踏进我们的家乡了!
这时我们不要甜梦未醒,
不要规避苟安。
我们是国家中坚分子,
民族干部人员。
……
怒吼吧!福清青年!
我们不要退却,
我们不要警徨,
要坚决地把我们沸腾的热血,
汇成保卫家乡的巨流,
敌人来时,
我们只有牺牲——流血!
我们牺牲,为的是正义——自由,
我们流血,为的是独立生存。
……
起来吧!福清青年!
我们要学习马革裹尸沙场,
我们要以血泪来杀惨杀我同胞的刽子手,
我们要以最后一滴血来
保卫我们寸寸的家乡。
另抄一首易今写的“合力同心”诗,
“富戶有钱要出钱,穷人有力要出力,
穷富合力又同心,一切事情要公平。
一切事情要公平,穷富结成一条心,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才能打走东洋兵。

同时也转载了外地、内地的山歌、童谣,抗日情感浓烈,通俗易懂,为民众所喜闻乐道。

知《皖西抗日山歌》:
一、早种田来晚种田,一年到头不得闲 ;
自从日本打进来,稻麦棉茶不成钱。
二、男种田来女种田,老少男女不得闲 ;
自从日本打进来,生活一年不如一年
三、你种田来我种田,大家种田不管闲 ;
你不管闲他管闲,鬼子打在我们跟前。
四、鬼子打在我们跟前,烧杀淫掳都占全 ;
只有板起锄头干,庄稼人才有太平年。

童谣 :(一)骂奸
希奇夹古怪,苍蝇咬碗块 ;
日本夺华土,怎么这般快?
不是汉奸鬼,哪能估一块?
汉奸卖国贼,斩头莫退悔!

抗敌专刊(82—83期)还以简炼深入浅出的语言,刊登了“战地民众课本”。它旣可供民众阅读,又能喚起民众抗日激情,一举两得,足见办报人用心之艮苦。报载 :据查本县民众教育工作者,常感缺乏补充教材,本“战地民众课本”系某战区司令官部工作队所编辑,尙可充用各国民学校民众课本补充教材,特为转载:(现仅录其课目,便可知其內容):一、“九、一八”,、二、抗战建国纪念日(卽“七七”芦沟桥事变)。三、狠心狗肺的日寇。四、一齐动刀枪。五、石头村民众奋起杀敌。六、七、军民合作公约(一),(二)八、优待抗战军人家属。九、怎样改善民众生活。十、汉奸汪精卫。十一、你看,前线的将士正在肉搏,你听,抗战的号角正在响彻中国!妥协就是灭亡,要生存只有团结抗战。

三、设专栏。其中有“战事报道”、“国內外要闻”、“老实话”以及“抗战”、“抗敌”等,它们都有固定的出版时间和版面位置。

战事报导栏目固定在二版上方,是把半周来的战况作了有系统的分析,事件重大,标题醒目。诸如 :“敌人没有能力了,日本亡不了中国,中国必能获得最后胜利”、“敌寇冒险进犯西北,我利用新的战术,全面予以打击,敌人疲于奔命了”、“西北战场捷报频传,从化我军奋勇歼敌,鄂中敌人狼狈不堪,余杭武康相继克复”等报道都是通过对各省的战况进行述评。国內外要闻栏设在二版中间部分,也多是战爭消息,间有揭露敌寇暴行和振奋人心的战绩报道。如“晉南我军猛袭夏县、晉东、豫北冀西南,暴敌留下鲜明血债,兽蹄到处焚杀奸淫,村落为墟尽成焦土”、“鄂境各地寇受重创,晉南我军猛袭夏县”。

“老实话”栏目设在第四版,刊登有“日本之败征”、“侵略者的良心谴责”、“我们要练成最強壮的民族”等。还刊有大量文艺作品,其抗日倾向性也十分明显。如《谈败类》一文,将汉奸的阴阳脸刻画得维妙维肖,淋漓尽致 :“……许多败类孱头、劣绅等辈,假着一官半职,装着十分进步,行官势、拉官腔、讲官话,白天里摇着皇皇堂堂的抗日旗帜,暗夜里则私自进行翻墙挖壁的勾当”。在《敬礼》一文中,就是对本县公演的三出话剧进行评介。

其中《打鬼子》一剧,先介绍了剧情 :新郎亚毅排长从前线芦沟桥受伤回来,他秉着大义,沉痛地讲述敌人的残暴,反对结婚,叫新娘同上前线。这时敌人窜进来了,新郎被枪杀,随着大家奋起反抗。写到这里,作者情不自禁地说 :‘谁不兴奋痛恨,谁都想把日本鬼子咬几口。’幕落下来,观众都说 :“好,好得很。”眞实地叙述了当时观众的情绪。《在七年后的九、一八》—剧评论中,作者更是义愤塡膺地骂道 :“敌人、汉奸那—付尴尬的脸孔,毒辣凶狠的心性,鬼头鬼脑的行动,谁都想去吃他的肉、吮他的血。”其憎恨之情溢于言表。诗歌《寄寒衣》以生动通俗的语言,写了抗日战士的艰苦生活和亲人对他们的怀念。诗曰 :“严冬塞外雪霏霏,刺骨寒风吹征衣,阵地兄弟仍苦战,何堪身着一单衣。冻雪严霜塞外飞,征人阵地冷无衣,不惜柳袍频远寄,莫教战士念依依。”
四、本县新闻,多在第三版,內容繁杂,版面皁调,但也不乏抗日方面的报道。如“本城首次遭敌机轰炸、县抗敌救护队奋勇抢救”、“各界齐集明伦堂举行抗建两周年纪念会,祭阵亡将士,死难同胞”、“县后援会举行漫画展览”、“本日起举行抗日宣传周,组织乡村巡廻宣传队,提高民族意识、国家观念”。还大量报道各地义卖活动。民国卄九年十二月廿六日,以《敌舰窥伺上逕乡,徒增民愤而他去》为题报道福清民众异口同声喊出,“一艘乌艇何足怕,只要我们拼个命”的同仇敌忾的抗日意志。还报道岚华中学公演话剧《盲哑义》、《失地小孩》、《破镜从戎》、《福清县抗敌后援会征募药品代价》等。在《征募寒衣运动》一文中,“言前方参战,健儿为国家自由、民族解放之故,忍饥耐寒,浴血疆场,我后方同胞,其能无动于中,抚心自问,其能安乎?”幷发表“有钱不出钱,有力不出力,就是汉奸”的评论。

此外,海外华侨爱国抗日之举,也时时见诸报端。如“泗水融侨爱乡殷切,寄回大量药品施济”、“福清乡侨演剧筹赈,华侨劳动阶级旣出钱又出力”、“华侨青年何某某志切报国,投身军校”、“郑 ( 忾辰)戴(祥滋)二老到洋,乡侨热烈欢迎,组织筹募教济基金会”、“郑戴二氏努力劝募,泗水侨胞慷慨捐输”等。

《融报》还利用报边,印刷抗日标语口号,在副刊版也有木刻画,以活版面,渲染和增強抗战氛围。标语有 :“胜不可骄,败不可馁 ;牺牲到底,爭取最后胜利”;“举国一致,抗战到底!”;“我们要把所有人力物力贡献给国家”;“我们要抱定国存与存,国亡与亡的决心”。版画有 :“逃难”、“捍卫祖国”、“给他们(汪日协定)一个打击”及“保育我们的后备军——难童”等等。

总之,《融报》几乎每期都刊登好几则醒目的抗战要闻和文章,充满着硝烟味和抗日气息。读之,使人有“日寇不除,国无宁日,民无宁日”之感,这是该报舆论宣传的一大效果。

做为当时政府喉舌和党团斗爭工具的《融报》在人手不足,设备简陋的情况下,能顺时势,应民心,以抗日救亡这个大局为重,及时传递抗日信息,积极揭露敌军的暴行和汉奸卖国罪恶,播扬抗日正气,团结广大民众,一致对外,实属难能可贵。
然而,时値国共二次合作,作为国民党主办的报纸毕竟有它的阶级和历史的局限性。在宣传抗战时,极力吹捧蒋介石“英明”决策,不恰当地渲染国军的战绩,而对共产党正确的抗日主张及解放区抗日战果却极少报道。同时对当时党政要员消极抗日,甚至借抗日名义鱼肉百姓的实况,未敢予以应有的披露与评击,反映了该报报道眞实性的严重缺陷。今天,我们当以批判的态度来看待《融报》,给予公正的历史评价。

由于我们手头有关该报的材料不全,且內容浩繁,我们没能一一细阅。

因之,本文所写未免挂一漏万,甚至会有诸多错误与不妥之处,请知情者予以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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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5 18: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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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福清华侨游击大队的抗日活动
余贤龙

抗日战爭期间,福清县城东南面的松潭、安民一带活跃着一支近百人的抗日游击武装。这支队伍全部由归国华侨和华侨子女组成,称为华侨游击大队。在1941年4月至9月福清第一次沦陷的139天中,华侨游击大队全体指战员同仇敌忾,与入侵福清的日军周旋了两个月多,为抗日救国事业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 一)

1941年4月19日,日本侵略军从长乐首址松下登陆,进犯长乐、福清。

翌日,400多名日军在6架飞机掩护下,攻占福清里美山,当晚侵入县城,分兵占据县立中学、明德书院、西园小学、利桥等处。日军进城后,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台山路(今小桥街)的商店民房被焚烧百余间,不及逃避的同胞被刺杀不计其数。三五成羣的日兵,挨戶搜寻凌辱妇女,甚至连老妪也不放过。稍有不从者,被奸淫后卽遭杀害。一时间,福清县城成为人间地狱。

日兵还四出抢掠,城郊石井、瑤峯、下楼、苍下、松潭等乡羣众,多次被劫掠。在四城门及通衢要道站岗放哨的日军,任意攫取行人的金银钱钞,甚至加以毒打残杀。此外,还到处抓人牵牛勒赎。从城內到城郊,稍为富足者,卽被拘赎,赎价从数百至数千银元不等。城郊被牵之牛不下数百头,每头牛赎价一二百元,不赎者,牛卽被卖给屠戶宰杀。

日军每天拨两艘汽艇,四五艘帆船,把掠夺来的大量财物运往海口港,再装上军舰转运到日本国去。

( 二)

日本侵略者的暴行激起福清人民的无比愤怒和強烈反抗,热血青年纷纷拿起武器,参加游击队,打击侵略者。

松潭村刚从海外回国效命抗日的爱国华侨周宏荣,目睹家乡同胞惨遭日军杀戮之苦难,奋起进行抗日救国斗爭。1941年6月初,他与流亡福清的平潭县长,福平长沿海游击区指挥官罗仲若取得联系后,在松潭、安民一带发动热心的归国华侨和华侨子弟,酝酿组建抗日游击队。经过半个月的积极筹备,福清华侨游击大队在松潭宣告成立。华侨游击大队隶属福平长沿海游击区指挥部领导,大队长周宏荣,大队副周宏达,副官周朝祥,书记官陈杰,文书周強。下编三个中队九个分队 :第一中队16人,中队长周连兵 ;第二中队29人,中队长周遵义 ;第三中队23人,中队长周木通。

( 三)

华侨游击大队成立后,卽奉命驻防松潭、安民一带,伺机袭击日寇,打击敌伪活动。

7月12日上午,从县城出来的40余名日军窜犯松潭村,占据村后的钟山顶,企图保护往返县城与海口的“福海”汽艇。华侨游击大队卽联络福平长游击区第十一大队和第四大队第三中队包围钟山,幷向钟山顶之敌发起进攻。游击队多是本地人,地形熟悉,据住险要痛击敌人。敌无路可遁,用机枪疯狂扫射,企图突围。游击队冒着弹雨,奋勇登山,冲杀数次,逐步缩小包围圈。眼看就要攻上山顶,盘踞北山尾的日军炮兵开炮应援,山上硝烟弥漫,弹片横飞,游击队被迫稍稍后退,日军趁机突围下山,沿着堤塍仓惶地撤至龙江动,搭船渡江,船至半江时,从县城驰援的百余名日军赶到对岸接应。游击队追到江边,见众寡悬殊,为避免无谓牺牲,卽主动撤出战斗,返回驻地。是役击毙敌兵2名,伤敌11名,游击队伤1人,牺牲3人。这次战斗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日兵不敢再肆意下乡劫掠。

此后下乡作恶的日军经常遭到游击队的袭击,陷入人民战爭的汪洋大海之中。钟山战斗以后,日军除死守县城、海口两个据点外,要到离县城稍远的地方,非出动数百人不敢轻举妄动。为了打击敌人,华侨游击队改变战术,经常派遣小分队于夜间摸进敌营,扰袭敌人。8月2日午夜,华侨游击队选派八名勇敢机警的队员,携枪潜入敌北山尾炮兵阵地,向敌营开枪射击。日兵从梦中惊醒,仓惶上阵,盲目开炮数十响,幷用机枪向四周狂射了约一小时,消耗子弹数千发。游击队员安然无恙,全部返营。游击队这种袭击战术很有成效,打得敌人人疲马乏,不得安宁。

8月16日夜,华侨游击队又选派4名精悍队员,扰袭利桥日军哨所。战斗打响后,敌凤凰山炮兵听到枪声,以为进攻西门,卽向西门外开炮轰击,一时,枪炮齐鸣,全城混乱。闹了半宿,游击队悄然而去,而日军还不知道游击队来自何方,何时离去。

8月24日夜12点,华侨游击队袭击敌下楼炮兵阵地,炸毁敌炮垒3座。教机枪盲目乱射,消耗子弹千余发。除扰袭日军外,华侨游击队还开展锄奸反汪伪政权的斗爭,使以林树尙为首的汉奸们惶惶不可终日。

日军兵力不足,侵融后,不仅收编伪军,还利用本县地痞流氓、民族败类,成立伪保安维持会,以推行其殖民统治。林树尙之流的伪福清维持会,奴颜婢膝地为日军征工、征粮、釆买、运输,干尽助敌卖国勾当。为打击汉奸、抑制卖国活动,华侨游队几乎每天派员到松潭、倪埔、安民等乡村的通衢要道处抓捕汉奸,侦察敌情、截留资敌物资,封锁日军给养。曾缉获为日军引路进犯龙田的汉奸俞之春、倪埔村伪乡长陈春吓和汉奸嫌疑犯翁某等。

伪军王命才部在三山地区为虎作伥,残害羣众,华侨游击队协同友军第六游击大队于8月7日前往讨罚。是夜12点左右,游击队突入三山乡,王命才不敢顽抗,率部遁入海上。平时,华侨游击队常常深入各乡宣传抗日救国,说服胆小懦弱民众,激发其爱国热情,增強其胜利信心,使“三尺孩童皆不为敌利用”。

1941年9月2日,侵融日军全部从海口撤出。日军撤离前夕,华侨游击大队奉命布防钟山,准备阻击从龙江乘船撤退之敌 ; 是日晨,50多个日军強攻钟山,企图夺占制高点,掩护撤退。华侨游击队居高临下沉着应战,坚持了近一个小时,毙敌1人,伤敌2人。后两架敌机前来掩护攻山,游击队寡不敌众,只好撤下钟山,隐蔽侍命。敌占据钟山完成掩护任务后,兽性发作,窜入松潭乡见人就刺,当场被刺杀手无寸铁哪众12人,刺伤10多人。

同日下午,福清光复,华侨游击队进城与兄弟游击队会师。嗣后,华侨游击大队全体指战员解甲归里,重建家园。大队长周宏荣返梓务农,建国后曾任过互助组组长。

福清华侨游击大队从建立到解体,前后不过3个月。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与日军血战两次,夜袭日军3次,计打死打伤日军15人,摧毁敌炮垒3座,消耗敌各种弹药近万发。战果虽小,影响却大。福清华侨游击队的抗日救国活动,为福清人民的抗日斗爭,谱写了光辉的的一页。
资科来源 :《闽海事件》
88.7.25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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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7 13: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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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抗战爆发后福清县政的有关措施
杨玉庭

1937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后,在中国共产党和各阶层人士的推动下,国共两党再度合作,建立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全国各地呈现一片令人鼓舞的抗日气象。在社会上,学校里,部队中都同声高唱共产党人编的抗战歌曲,如《东北义勇军进行曲》(现为国歌)、《大刀砍鬼子》《游击队歌》等抗战歌曲。中华大地掀起了全民族抗日战爭的新高潮,各级政府也采取各种战备措施,进行抗日斗爭。当时的福清县政府在抗日战备方面也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主要有如下几方面 :

一、实行征兵制 :抗战前,民国政府实行募兵制,抗战爆发后,废募兵制改为征兵制度,但当时伪政的执行人员从中舞弊,搞壮丁买卖,冒名顶替,让富家子弟逃避兵役,尤其是对贫民百姓強征、孤丁、勒索等无所不为,加上接兵管理不当等弊端层出不穷,给福清人民造成极大的灾难。

二、扩大武装和多种组织 :(1) 将原有一个保安队逐步扩充到四个中队,先后改名为常备队,民众自卫队。其任务也从原来维护县內治安,推行政令,扩展到负有越境作战的使命。曾有两度渡海越境克服平潭县,幷协助固守该县的行动还扫荡盘据小麦屿的伪“和平救国军”的闪击战斗。(2) 在警察局方面,扩大人员编制,增编一个武装警察队。(3) 增设一个所谓“社会训导总队”(设专职总教官一人,若干督练员和教练宫)规定年龄在十八岁至三十五岁的男壮丁,均有接受军事训练的义务。(4) 增设一个“民众抗敌自卫团司令部”,司令由县长兼任,专职副司令先是专任,后改由军事科长兼任。主管县队人事任免、调动、指挥作战。幷兼管乡镇队附的人事任免权(乡镇队附是基层兵役主办人员)。

三、加強征稅 :在原有各种捐稅上,1938年秋增加一项所谓“资民乐捐”稅,向商民、资本家摊派。为商民、资本家所不满。县长郑环雄因用人不当被免职他调。

四、除迷信、折城防 :这两桩事原由爱国华侨俞肇复倡议,将寺庙改造用于学校宿舍,或其他之用。折下城楼城墙后,使城关面积扩大,旣利于交·54· ·55·
通,又为未来建设蓝图打下基础。同时,利用城砖可资“天宝陂”水利工程。

这个倡议首先得到教育界方面的支持。继之得到县长毛应章的认可后,在俞肇复亲自带领,将三官堂的三座大菩萨、城隍庙的牛头马面、四大金刚、十八罗汉等清除(唯独留下城隍公像以土封闭,这是因恶势为反对之故 )。

拆城 ;征调民工进行好几个月,仅将东南西的城楼及一部份城墙拆下,也因部份人士反对,向省控告而停拆。至1939年初,刘子兆主政后,他赞赏俞肇复的倡议,幷进一步阐明残留的城墙在太平时期有碍观瞻,不利交通,以长期抗战从战略上论,万一县城沦陷,不利我军反攻而利敌人固守……。
他主张彻底破除谜信,拆去残余城楼围墙,不顾反对势力的阻挠,报省获批后,卽征调民工,终于拆除了大小北门,及残余的全部围墙。同时令各乡镇彻底破除迷信,毁掉种种菩萨像,禁止各种迷信用物上巿。将城隍庙留下的主神迁走 ( 安放林厝底),赶跑和尙,允许还俗 ;庙产充公(土地)平为部队操练场。整修城隍庙为常驻部队的营房。唯沒有更改名称,沿着旧名至解放后才改称(红旗馆)。

五、破坏公路 :1939年约三月间,国民党军委大员伪参谋总长白崇禧到福建视察。某次,他召集省级干部、军队首长训话。他说 :“全国正进行焦土抗战,福建的厦门、金门虽失,你们这里、其他地方倒很平靜,看不到战时状态”等语。当会议结束,白氏离开会场不到十分钟,卽有敌机多架飞临榕城,对会场一带俯冲射击和轰炸 ( 说明敌人情报相当灵敏,潜伏我方特务不少)。不久 , 陈仪下令沿海县份实行“焦土政策”。福清的全部公路,特别是海口,龙田、高山之线,后来包括福州至同安之线的公路,几天之间破坏殆尽。东一坑西一洼的路面,连自行车都无法行驶。通福州的公路断绝后,改道石湖岭,经长乐的蕉岭、坑田,搭轮渡转赴省城,其阻塞、拥挤、费时现象不堪设想。亡命之徒则在石湖岭交界处蕉岭一带,趂火打劫,往来旅客行商备受其害,怨言四起。伪政府不得不在石湖岭顶构筑一座土堡,派兵常驻,日夜巡逻,以维护交通安全。有时还得派兵护送大员过境。公路的破坏,从福清两度沦陷来看,没有起到阻止敌人进犯的作用,倒是我们自己吃了不少苦头。据知,福州在“燋土政策”下,还在市內马路边,挖了准备巷战的散兵壕(坑),但也没有使用过。日本投降后,又強派百姓修复公路,塡塞散兵壕,这种劳民伤财的馊主意,引起了百姓的強烈不满。

六、囚犯解送內地 :已判刑的刑事犯三十余人解送永安监狱,其中有毒杀亲夫、虐待公婆致死的妇女各一人。

七、举办行政干部训练班 :小学教员、保甲长等分期分批轮流调练,传授一般军事常识、政治课程等。军事管理上,由县队派员主持,政治课由民政、教育科长、县长或特邀人员担任。训练时一般为个把月。地点当时无固定。

八、文物档案转移內地东张镇里坪村,指派专人保管。

九、疏散办公 :为避免敌机轰炸,采取疏散办公,县城除留下警察局和稅务所外,其余各科室会计、田赋、银行都全部或部分迁至溪前、马山等处。
学校也迁移內地,有的停课。

十、自1941年4月19日县城首次沦陷后,县政府曾数度內迁东张、香山、里坪等地。当时各地相继组织游击队,发展很快,如雨后春笋,幷公推俞肇复为司令。游击队的组织纯系自发性的,其武装弹药也是来自民间,给养也是自给自养,政府从无补尝。由于这个原因,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搞山头的,甚至发展火拼的种种事件也不断发生。

十一、游击战术运用 :县自卫队、四个中队兵力,在第一次反攻挫折时,第四中队分队长陈平阵亡。中队长胡连章潜逃,士兵溃散过半,其后第一中队在防守东张蛇山时,复遭日寇偷袭,中队长金希岳阵亡,分队长王少文不知下落,经休整后,将剩下两个多中队的兵力,采用“化整为零,声东击西”,扰乱敌人的游击战术,一直坚持到1945年敌寇投降。但胜利后的情况,已非国共二次合作初期那样的形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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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7 13:5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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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纪经历的片断
俞肇兴

我在內忧外患民族灾难深重的岁月里长大,对于外国人欺侮中囯人,衙役、粮差压榨百姓,地方豪绅鱼肉乡民,从小就深恶痛绝。“五四”运动以后,反帝反封建的思想逐渐形成,我的毕生道路就是沿着这条路线前进的。当然,其中有些行动是幼稚而至错误的,更多的还是不足之处。现在把自己半个世纪的经历片断,忆述于下 :

( 一)、早期的爱国爱乡活动

1919年——1927年间,福清县的爱国反日运动是以福清留省学生为主发动的。我在寒暑期回家时,经常带头在县城或市镇——主要是海口镇(当时上海、福州、厦门大轮船都在海口设栈起卸 , 大批日货常在这儿进口)进行爱国宣传,检查日货。在城內查获烧毁过日货多次,在海口查获和烧毁日货的次数更多,规模更大(烧毁建大台湾鳁等四百余担,新泰洋油数十箱,宝源白桃洋火二三十箱),惩罚亦最重,还把建大奸商郭玉川戴高帽游行示众。

这次参加的有魏则庄、陈纮宇、陈鸣达等。

1927年,国民革命北伐军初到福清时,民气空前激昴。此时反帝矛头直指美帝,具体行动就是反基督教,收回明义校址。明义中学是美以美教会创办的,它占用了原来作为福清孤儿院的整个院所。这所孤儿院也是美会堂以办慈善事业为名占用了福清较场埔大片场地,利用海口镇东城的城石建造起来的。土地是我们的地方产业,而帝国主义者则攫取为教会财产,办起明义中学。当时腐败政府对教会势力只是俯首听命。北伐军一到福清,我们就决定把这项产权收回,作为当时国民党县党部筹备处。那时明义中学当事者林某,甘为帝国主义者利用,不肯退还。我和唐修德等留省学生百余众,于旧历元宵节,直冲叶向高花园,用草索把林某捆绑,戴高帽游行示众。最后把人移交县府收管,这件事闹得很久,后来县党部被迫迁出,我们把县立初中搬了进去,虽然省方慑于外力,一再迫令搬迁,但我们一直支持县中师生抗拒到底,终于取得了胜利。

北伐军到县之初,打倒土劣的气势比反帝反基更为炽烈,对于城乡巨绅劣夏 xx、王 xx、倪 xx 等人都进行打击,对于县鱼业总牙的操纵鱼市,居奇盘剥,更集中火力予以猛攻。头人张振丰经告发逮捕解省,公推我和郑毓和、陈觉羣等人出庭控诉。案由省惩治土豪劣绅特别刑庭审理,判处张振丰徒刑十五年(他当时年巳七十九),这个重利盘剥,操纵把持达百余年的鱼总牙,终于被打倒了,这确是—宗大快人心之事。

1918年7月初一大潮之夜,海口发生了空前海啸。海潮暴涨,水位高过龙江大桥,沿海堤坝到处溃决,梧屿村有一家人居住在下洋大围堰的六榻两进大屋被海水冲垮淹没,漂流男女尸一十九具,幸存者不及十人,灾情极为惨重,以“老富”著称的梧屿财主们多靠收谷租过日,其中有些不肖子弟,还过着吸鸦片、赌钱的腐烂生活,他们对灾后废堤荒田是不会从大处着想,只是各顾自己提圩修修补补而已。其中有个大港埔洋,堤长千余米,分属梧屿、东?两乡。由于各管各不管,互不为谋,使五六百亩良田变为废洋,耕地缩小,可耕之地又是十年九旱,民不聊生,赤贫者或外迁逃生,或乞讨过活。北伐军到来后,我卽具状为民请命。几经交涉,直到1928年才领到账款千元 ( 银元),东梧两乡得款六百元(还有四百元,里美一百元用于修陟门,山前、五龙各一百五十元,被主事人侵吞)卽把废堤重新修筑,新筑圩堤基身均加固倍高增宽,足以抗御暴潮的冲击。继此各乡修筑者常以此为榜样。为着抗旱保收,接着我倡议发动羣众利用农闲开河、蓄水防旱,挖泥肥田,一举两得,变十年九荒而为普庆丰年,“饥易为食,渴易为饮”,羣众越干越奋,大修水利,连续三年,始告竣工。在兴修水利之初,我曾这样考虑过 :海堤修得这样牢靠,水利有了保障,田地更为肥沃,地主召佃加租,将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在众议开河时,我就预先为约。田主每亩出钱三元,佃戶出力三工,自耕者钱工兼出,开河后三年不得加租(据老农说 :河泥新土,种过三年,肥效就耗尽了),七年不得召佃。这个公约还报准福清县政府出示公告,大家都依约而行,农民生活从那以后,都有所改善,于是,组织农民协会,兴办农民夜校,创办梧屿初小(后改为完小),新校舍由南洋华侨捐资兴建,崎岖的乡路改用石头铺砌,旧井全修,还凿一大新井,改善明沟暗沟,环境卫生大大改观,禁赌禁烟,也都收到成效。乡中父老对于兴利除弊的往事,常津津乐道,从未忘怀。

1931年,在海口大王庙里,有以福建海军陆战队的头衔设立货物检查所,备有武装哨船,水陆往来货物,无论手提肩挑,都要接受检查,也都要纳稅,比之前我们所反对的灶捐(有灶就要纳捐)鸦片捐(驻军強迫种鸦片,不种也要纳捐)等苛杂,更为苛刻,民众怨声载道。我和海口小学教员计议对付这种苛政。乃结队上街,鼓动羣众。我在通江门登上高处演讲,揭露苛什虐民的种种,号召大家同到百货检查所质问。立时千众呼应尾随,当我们拥到该所时,众见无人出来答话,卽行捣毁缴夺稅警枪枝,追打在逃捐蠹,随卽派人具文向省方控告,请求明令撤销。参加这次行动的主要人士有魏则庄、陈鸣达、陈纮宇、陈常彥诸人。这个害民的百货捐终于被迫撤销了。

1931年,由于我们几个人在海口镇上发动羣众捣毁百货捐,焚毁大批日货,把奸商郭玉川游街示众,取得一连串的胜利,反日反霸爱国运动日益扩大,那班贪残之徒兔死狐悲,勾结一起,阴谋暗中唆使当时驻海口盐仓一连盐缉队(系惯匪林靖部属)依势和我们作对,公然当众撕毀反日宣传标语,我和陈纮宇、陈常彥三人直往盐馆,找他们队长责问,而他们居心叵测,不说理由,命令关闭大门,把我们三人用新棕绳捆绑上吊,用驳克枪戳打(我们都受伤,我咯血臥床近一年,纮宇伤最重,由咯血而转肺病,不治而死)。

当时市土羣众闻讯,愤怒异常,团团围住盐馆,大声呼喊非把人放出不可,羣众愈集愈多,不下数千人,愈逼愈近,迫使匪徒不敢再打,终于释放了我们。

就是这个林靖部队官兵二千七百余人,于1931年10月9日进驻福清,匪性不改,敲榨勒索,擅立房捐、灶捐、田亩捐、赌捐,营业稅等名目,开放烟赌,包庇花会,到处设捐局、稅所,进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更于1931年11月24日,林部驻福清龙田郑翼冲营二百余人借口“剿办”劫鱼案,在凌晨三时许,包围龙田嘉儒村。进村之后对无辜百姓,进行抢劫拘捕,幷奸淫妇女数十人。其中有一新娘被轮奸时,还把新郎绑在一边看匪徒暴行。
人人切齿痛恨,乃誓天举义,于1931年12月26日趁海口、龙田、高山三镇匪兵调防之机,义民羣起杀贼,龙田匪部设在文昌阁內,凭固据守,难以打击。众议从屋顶灌煤油投火攻之,匪兵不支拚死突围冲出,溃散者甚众,皆为义民捕杀,无一漏网,残匪百余集结火力,且战且走,向县城方面逃命。

义民由余乃焜等率领尾追,阵容浩浩荡荡至为壮观,众志成城,民意之不可侮,于此可见。战斗持续达数日之久。这场义举,留下可歌可泣的壮烈事迹,永为后代人敬仰。一位老农民呜锣集众,自晨至昏,奔走呼号,未稍间歇,声嘶力竭,暈蹶而逝。另一青年农民俞齐南仔,愤于匪巢久攻不破,遂自告奋勇顶着湿棉被,提着一箱煤油,缘梯上屋,掀开屋瓦,不幸中弹跌落。他含笑对伙伴们说 :“我已掀起屋瓦,你们上去倒油点火吧!”语毕而歿。他们悲壮行为,更激发义民的同仇敌忾。追击贼兵的义民所经之处,沿途乡亲箪食壶浆热烈支援,亲切慰劳,情景至为动人。这是福清人民不畏強暴,不甘屈辱,不怕牺牲,勇御外侮的光荣历史,値得自豪。

约在1932年冬,海口斗垣村夏淑琼(亡友陈纮宇之妻)一家,从事革命活动为当地恶霸所仇视,向驻军指控夏家十大罪状,其中有“通匪”“聚匪”
(指控夏淑琼、陈振芳在附近各村组织共产军百人集合在较场训练),私制枪弹,勾结海匪高诚学,图谋不轨,贩运大批烟土,作为活动经费等罪状。当时省教导团派兵前往围捕,我知情后,立时到海口派人密告夏淑琼,幷和她计议对付之方,一面代书剖白状词,一面联络地方人士多方关说,使这一革命人家得免於难。

( 二)参加闽桂反蒋运动与请缨 奔赴抗日前线

1932年,十九路军在发动“一、二八”淞沪抗日被迫停战移军驻闽后,该军爱国将领李济深、蔡廷锴、蒋光鼐等于1932年11月24日发动倒蒋抗日政变,成立人民政府,公布耕者有其田的新土地法。我参加这一革命运动,担任农民科干事,直到1933年1月政变失败才离去,再度赴日续学。

“九 ? 一八”以后,南京当局一直执行其所谓“攘外必先安內”的方针,广西李宗仁、广东陈济棠于1936年联合发动倒蒋抗日的“六一政变”。我又由日本回国参加这一政治活动,在翁照垣新一师政训处任少校科长。该师开入广东钦廉、北海地区,处死一个日本浪民,日舰随卽侵进我的北海海面,战机有一触卽发之势,后因余汉谋被收买,(领率机队)投向南京,陈济棠被迫下台,事变告终,我随军回广西转入教育厅工作,还兼“广西日报”副刊政治专栏主编。

“七 ? 七”芦沟桥炮声,揭开举国上下同仇敌忾一致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序幕,桂系首领李宗仁、白崇禧应蒋介石电邀,毅然相继进京,共赴国难。

神州大地,如火如荼,燃烧起救亡图存的烈焰,我再不能安于窗明几净的公务生活,也不愿再写纸上谈兵文章,遂与步骐弟请缨参加五路军首批政工干部北上抗日的行列,于1938年春到达河南潢川,奉派到第五战区抗敌青年军团工作。这个军团是五战区长官部收容全国各地流亡的青年学生,男女少长共约七、八千人,由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兼团长,张任民任付团长,潘宜之任教育长,专职教官有匡亚明,(解放后曾任南京大学校长,现任名誉校长),臧克家 ( 诗人、名作家)、张百川、郝惊涛等,应邀作专题报告讲演的,都是当年的名流学者,如陈豹隐、梁漱溟、黃炎培、杜重远等。我任大队中校主任指导员。各区队政治指导员多是广西大学学生担任,这所抗日的大熔炉,规模之大,仅次于陕北抗大和陕北公学,青年军团首批学员结业后,组成实习队,分赴山东、江苏、河南、湖北、安徽等省,我任实习队队长,领率百余学员,辗转于豫鄂边区。

( 三)坚持敌后工作险遭杀身之祸

1938年10月,在武汉撤退前夕,我奉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密令,限期随长官部撤退后方。我为着敌后抗战大局着想,不计安危,不愿后撤,当卽设法找到中共地下党员郑某(经扶小学校长),由其介绍,亲自潛往湖北黃山某深山与新四军后方办事处主任郑位三商谈,深受赞许、厚待,幷约定互相支助,于是决定赶赴陈家店面向李宗仁请求免调。李氏以我敢于坚持敌后工作,欣然应许,幷加委我兼任河南第四游击政治部主任,幷指令监督敌后军盐的进出。我见危受命后,卽徒步间关绕过日军据点,兼程赶回驻地经扶郭家河小洼,开始敌后的艰难工作。

武汉撤退时,流散的战士、落伍的伤病兵,流落荒山僻处,病重创巨者呻吟于途而至死于道旁,带有枪、财的或被抢或被骗去,甚至不免为灭口而遭杀身之祸,其状至惨。当我得知此骇闻后,卽派学员在河南经扶与湖北黃安冲要路口,设立五战区政工队伤病兵收容所,计收容百数十人。其中有伤病号六、七十人由一知医队员和我妻冷逸华与另一助手共同负责医疗。当时医疗条件极端简陋(连药棉都是用石灰脫脂),但由于护理尽心细致,结果所有病号都救治过来。我每想起当时伤病号含泪对我说的那些绝处逢生由衷感激的话,愈觉得坚持敌后工作这一着做得对了。

抗战军兴,河南海盐来路断绝,盐荒问题极为严重,惟经扶军盐尙存五千余担,我向专员沈光武建议拨出数百担廉价售给老百姓,连续三天,民众普遍受到实惠(我们是有组织的发售,海盐市售光洋一元一斤,军盐一元售给五斤)。郑位三主任知情,也派人向我要军盐,我转告了沈光武,他拒不同意,说是军盐有限,不能再卖,且说这次公开廉售三天,新四军不会夹在老百姓里去买吗?他批评我过于老实。我卽密告郑位三主任,要他亲自带人前来,逕向沈专员面商,我可以从旁帮着交涉。不久,郑主任果眞带来 ;八名挑夫要盐,沈似猜知其情,要我接待。郑主任要的是八百斤,沈只肯给一二百斤,经我再三婉说,最后才许四百斤。我对郑主任说 :这四百斤先带回去,以后有办法,我会再给你的。后来,我借劳军名义,把政工队大批余盐连同民众捐献劳军物品一起,多次由队员们送到驻涡家河的新四军去。

1938年冬,日军从潢川等地撤去,专署卽由经扶迁回潢川,由专员沈光武兼任司令的河南第四游击司令部,大事扩军,立时成立二十一个支队。支队长以次的头子多是当地恶霸、土劣、,匪类充任。这些地头蛇,假公济私,到处配枪要钱,要粮草给养,胡作非为,民不堪命。我派到各支队去的政工人员,对此都深为不满,各自向上反映,军方不但不加理睬,还指责政工人员为异党分子,倒要求撤換他们。这样,我自也不能同意。这班家伙依靠反动司令沈光武,勾结特务分子郭寄生(军法处长),以我为众矢之的加以攻击。当时吳大风(妻兄吳启瑤之子,共产党员),俞步骐都认为情势严重,非脱离不可,便由区队长俞步骐潛往郑位三主任处,说明处境险恶,想离开青年军团到新四军来。他认为我们留在原单位好,发挥作用大,幷顾虑到我们一走,会影响新四军和五路军的统战关系,后果堪虞。最后郑主任剖析当前形势,恳切地指出,抗日要团结各方面力量,不能孤军奋斗,要我们坚持下去,且表示他们可以暗中支持我们。但我们为防意外,又由步骐赶往立煌(当时是皖省府所在地)向廖磊报告。(当时立煌团结抗日的政治气氛良好,革命进步人士都担任各方面要职,起着积极作用)沈、郭察觉了我们的行动,便由郭寄生出面把我囚禁在潢川县政府內,严密看守,诬我盜用军盐军米资“敌”(指新四军),密电司令长官要求处决。案落在国民党中央派在长官部任政治部副主任徐会之(军统特务)之手,他立卽批准了沈光武的电请“就地枪决”,事为分配在长官部工作的两个了解我的青年军团学员所知,卽向韦应成主任代我剖白。韦于判行移件上批“缓办”两字,我因之得免于难。

获释后卽来立煌分别见到廖磊主席和民政厅陈良佐厅长,先是担任民政厅视察,旋被任命为毫县县长。留在潢川的军团学员亦先后相继来到立煌。

( 四)初任县令,再次入狱

1937年头,日伪军在皖北、皖东大肆蠢动,于时毫县县长熊公烈带着县武装千余众投敌,安徽民军司令余亚农拥军淮上,与安徽省当局,各有疑猜,互不信任,不受指挥,我卽在此兵荒马乱、內外交困之际受命接长毫县,刚上任,县城卽告不保,撤退到毫南乡区。当时随在左右的武装,不过数十人,我坚持不离开县境,大力修明基层政治,动员民众合力抗敌,同时通过县动员会傅渙之秘书与涡阳新四军第一支队取得联系,我派高凌云为联络员,新四军联络员为任泊生,我们系毗邻之地,互通敌情,相互支助,依靠新四军与羣众的密切关系给我的支持,使我在极度困难的环境中开展工作。

毫县沦陷之初,地方混乱、危机四伏。我奉命改编余亚农民军。当时双方还处于对峙戒备之中,怎样进行这一棘手的工作,能否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不能不深思熟虑,首先我探悉余亚农先生是淮上英雄,豪爽重义,辛亥革命中有过光荣历史,在皖北颇负盛名。大敌当前,对于团结御侮,我深信亚农先生不至有异见,决定单骑直入余军。开诚相与,洽谈甚为顺利,改编迅速达成协议,决定汰弱留强,编成一个支队,一个独立大队,余众四千余人资遣还乡。余亚农先主由安徽省政府聘请任高级顾问。

在毫县百万人口中,参加黃枪会、红枪会组织不下一、二十万众,由于苛政忧民,遂使这一广大农民组织多为日伪所利用,对于有关情况,经多方了解,决定釆取措施,买行减租减息,废除苛什,惩治贪污,不征壮丁(欢迎自动参军计二百多人),严办汉奸与贩毒罪犯。随着政风的转变,逐渐爭取过来,会道门分子计有十五万人,黃枪会首领黃培聪老人,深明大义,拥护抗战,服从政令,最为积极。为着有效地配合打击敌伪,他自动要求政府派出大批政工人员为他们训练抗战基干,幷多次派遣大批黃枪队人员参加夜袭敌伪的战斗,虽屡有死伤,仍坚持不懈。这是当时皖东北对于敌伪的斗爭。毫县在这一方面的成就是很突出的,吳大风烈士生前曾写了《毫县怎样爭取会道门》一文,载在1940年《中原》二月号。游移于熊逆与我方之间县自卫队两个中队,最后也爭取来归,随熊逆投敌的也招回武器齐备的大约数十人,改编为独立分队。这一重大军事问题,得到妥善处理后,抗日动员工作也就随着顺利开展起来。

徐州大会战后,黃河决口,黃泛区遍及河南,皖北数十县人民生命财产损失惨重,县境秩序初安,除却为着防范敌伪窜扰,必须发动羣众彻底破坏公路,深挖广布交通壕沟外,防御黃水灾患,便成为首要的任务。我把毫南大部民力集中使用,淝河是毫县最大的河流,多年失修,下游芦草丛生,淤塞不畅。我对于防黃工程的决策,不是片面地加高加大自己一方的堤防,而是着重在疏导,不但清除芦丛淤塞,幷大力拓宽河面,有的成倍的增宽,利用挖掘的土方加固培高原来的堤身。1940年春,黃泛大发,邻县太和、阜阳由于宣洩不利,结果堤防不保,损失严重,而毫县独免此灾。窃以当年所耗不下百万民工、巨大人力、不曾付之黃流,十里长堤无恙,百万生灵安然,闻讯之际,虽在缧絏之中,犹不胜其悲喜交集,而有“狱中人植甘棠柳,浓绿婆娑拂路人”的自慰自豪之感。遙想淮上此曰,已是稻米流脂,牛羊成羣,淮民正鼓腹而歌,不再“十年倒有九年荒”的悲惨之忧了。

1939年冬,驻河南临泉第一战区七路军一个团起义(团政委向明,团司令胡晓初),路经毫县境,阜阳专员令我派兵于淝河口堵截,配合省保安团追踪夹击。由于我衷心钦佩新四军艰苦卓绝和积极抗日的精神,顾念民族大义,不计个人利害,决心让义军安全过境,当夜派秘书农超谋、高凌云与我妻冷逸华及朱贤才、林宝镜等一、二十人,携带慰品赴该团驻地慰问,幷密告他们后有追兵,要他们当夜卽行离境,迨次晨省保安团跟踪到毫县,起义军早巳安全到达涡阳。当时新四军支队令司员陈毅为此曾给我来过一信意在促动我投到他那儿去(解放初有位南下在军管会工作的干部张君告诉我,陈司令员当时是给过我三封信。但我记得只收一封)。

1939年10月23日,安徽省主席廖磊逝世,李品仙接任,大别山风云突变,C、C 派气焰嚣张,国共合作被破坏,爱国进步力量受到打击迫害,省动员委员会被改组,仁人志士或远走高飞,或锒铛下狱,甚至惨遭杀害。抗日烽火,黯然无光。亲者痛之,仇者快之。我自问无他,忠于抗日救亡,耿耿此心,何矢天日,是以坦然前来立煌,向新主席述职。不意数日之后,卽被捕关押于省保安处看守所,这是我自桂林北上参加抗战后的第二次牢狱之灾。之后不久的一个夜晚,我和全椒县长朱遂同时被押送投入洪家湾集中营,以违命通“匪”庇护异党分子的罪名备受年余折磨。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的演变,C、C 派与李品仙之矛盾上升而至激化,保护五路军(桂系)干部的呼声高涨,因之我赖邓昊明、李天敏、张明时、严士爱、王和等挚友的联名或分别力保,与朱遂相继出狱。在立煌养病月余,卽南渡长江通过日寇封锁线,回到阔别十多年的故乡,时在1941年冬天。

( 五)故乡为政与仕途止步

我在老家梧屿小住,卽赴当年福建省会永安为稻粮谋,进谒省主席刘建绪,被委派任建设厅科长。1945年一1948年间,先后出任林森、将乐县长,七载桑梓为政,愧无建树,追忆往事,鲜足陈述。

1944年,我到建宁、泰宁视察,在建宁天主堂发现轴心国的间谍活动。

这个间谍是这里的主教,西班牙人,年不过三十开外,会说流利的本地话。
他经常利用传教和行医的机会下乡,对老百姓宣传不当兵、不纳粮和做顺民的好处,利用金钱药物,以慈善名义资助收买教友做他的耳目和手脚,四出活动,破坏抗日。他在教堂花圃上,用各色的蛋砌成国民党旗的图案,在青天白日党徽的中心,镶嵌着纳粹的“卐”字。我当卽将所得的初步材料向省政府汇报,后经有关部门查明,逮捕该传教士送邵武外籍集中营关押处理。

194Z 年间,谌震、钟尙文、李力行和我等人,在永安发起创办东羊出版社,颇具规模,刊行各种进步刊物,行销东南各地。至45年春,羊枣(卽杨潮,共产党员 ;当时国际问题专家)案发(他由永安美新处被捕,解三战区,在上饶牺牲),株连多人,东南出版社李力行,职员刘佐周被捕,程星龄、谌震、钟尙文均被捕,出版社被封闭,钟尙文由胡邦宪保外,到上海又被捕,闻在南京被害。我在解放后想在福州开设海燕分店不成,后改为福州总经销处(因天津先解放,海燕已在那儿设分店),我就把它定名为《东南书店》,就是为着纪念东南出版社的。

1943年,共产党员俞肇清在福清被捕,解送三元省保安处,案情严重,我除经常接济他在狱中生活费用外,更多方活动,央托好友林晓山将他保外。他到永安小住,又由我资送回家。此案在层层重压之下催迫着保跟交,我用尽方法拖延搪塞,得免进一步追究。

同年,爱国归侨俞兆复被福清县寃判死刑待决。我同家人士多方营救,得到刘建绪主席同意,解省审办。经省军法处判决无罪释放。

1945年初,日寇占领福州时,我出长林森县(现复称闽侯县),县治在小箬,不久,日伪军自榕撒退,县府迁回福州,原县署于沦陷前被折毁,我想趁此机会,把它迁到乡区重建。当时地方当权派都极力反对,但我认为要改变政风,必须摆脱灯红酒绿和人事困扰的环境,遂决定迁县治到洪圹镇,县署利用旧庙,因陋就简,加以维修使用,从此,迎送酬酢事少,可以集中精力干实事了。

福州沦陷,林森县首当其冲,遭受损失自不待言。日军撤退,全县联乡电话大部被破坏,为了迅速转达政令而适应战时需要,在县库空虛,器材难买的困难情况下,幸赖各同仁同心协力,想方设法短期內修复工作卽告完成。

为了抗日战爭配合军事上的需要,作了几点重要工作 :

( 一)架设连罗电话 :107师开驻本县东嶽庙,赶架通往连江、罗源的电话,责成我县准备电杆,当卽派员分赴永泰等地采购,上级限期完成,时间短促,战时军事需要,又难推延,当时县库空虛,诸感棘手。

( 二)抢修福古瓯公路 :专设福古瓯公路工程处由建设厅指派工程师一人带同技术人员,专责办理工程技术事项,至于征召民工以及督促民工的工序进展由县负责。我亲自带领有关人员实地勘察进行,只耗三个月时间,土方基本完成。

( 三)会同盟军准备建筑义序机场 :福州原有王庄机场,因地处低洼,每逢汛期,不利航行,当时日军仍盘据台湾,盟军美国空军已进驻仓前山,曾到县洽商,为了配合收复台湾的需要,决定建筑义序机场,需要大量民工,计划在福州附近各县征召民工,必先准备民工住宿场所,架设厂房,因而盟军方面曾令同本县建设科长以及外事秘事等到义序实地勘察,正在进行计划中,嗣于八月间,日本无条件投降,此项工程因而中止。

我为着减轻民负,决定清理公粮,公产积欠,当时公粮加工厂都操纵在豪绅之手,积欠最多的是参议会副会长林超然。一再限令归还积欠,均有恃无恐,毫不在意,我把该厂经理扣押追交,林超然出面请保被我回绝。他又运动专员张翰仪直接给我电话,要我放人,我也不答应,张又利用职权要我把全案送专署处理,我也据理回绝。这班富商、巨绅、达官,在我任上捞不到什么好处,还要损害了既得利益和官场威风,那有不切齿之理,以林舫书记长为首的国民党林森县党部和我打交道。多在人事方面,不是推荐,就是说项,实在不胜其烦。后来我觉察到他们企图把持整个基层的用心,就不买他们的账,不遂其所欲,他们便利用他们的喉舌进行其“舆论制裁”。新闻记者有无冕之王的美称,但某些无行之徒,却利用这种高尙职业,作为敲榨勒索发洩私愤的利器。当年,福建的《粹报》、《正谊报》就是那个时代的“纯粹”“不正义”的权威,不论大小机关,甚至有势有钱者,也都忌其芒刺而啖之以利,而我对于这种舆论界,则实虛与委蛇,不曾给彼辈任何甜头,当然他们不肯甘休,于是乎便利用个别小丑刊登文章,说我勾结共产党,私道海盜云云,大肆毁谤攻击。悠悠之心,无伤贻贻之明,我则一笑置之。闽江轮船公司吞幷下游轮渡,组成闽江下游轮船公司,为首的李木巳 望,凭借官场财势把尙干、坑田、营前各线轮渡加以统制、归由他们经理行驶船只,被统制的各轮渡受到胁制而损失利益,当地羣众也不甘心忍受,羣起反对。李木巳 望便来向我求助,要我命今尚干派出所袒护他们一方,惩办反对者。

我则劝告李木巳 望,要他和尚干各线和平协商解决问题。他以我不肯相助,疑有私图,便请闽轮董事长(我的老师)陈见诚先生出面在聚春园招待我,陪座的都是一时显要,我托病辞谢,就这样引起了他们的怪恨,于是把羣众反对轮运各线的举动,归罪于我的左袒失职,逕向专署、省府分头指控,司法机关也不例外,地方法院给我施加压力,发出传票传我应讯。于是乎党部、參议会、报纸加上法院联合向我围攻,最后,他们乘全省县政会议之机,假借民意,纠集一些民众向省府请愿,要求把我撤职查办,迫我处于四面楚歌之中,刘建绪主席是怎样对待和处理这个问题呢?非常简单,让我和将乐县长赵同和互调任职,这样就表明省政府幷不接受林森各界对县长的指控和围攻而加罪于我。但考虑到我处境的困难,继续留任事必使事态的发展更加尖锐、复什,调我到边远山区小县,旣可挫我锋芒,又算顺了民意。赵同和是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的快婿,很早就垂涎这一“肥缺”因为林森县治已迁回福州,这里再不是战火纷纷的危城(这时日军已投降)已是可以安富尊荣的丽都,以本省首席县份,满足赵的愿望,也就讨好了煊赫的顾长官。一举数得。今天看起来,我们倒佩服刘主席的苦心和“高明”。当时省府顾问陈矩孙先生对我说 :你在这场斗爭中,处处招架挨打,古圣贤曾有为政不难,不得罪巨室的告诫。我违背了这条诫律,偏又得罪了多方巨室,最终只好左迁了。我想,假如我当年处事接物的态度能夠隨和圆通一些,工作的方法能夠灵活机动一些,定可以团结地方正派人士,爭取转化一些阻力,这就不难孤立和打击少数恶势力,以达到事半功倍,为地方多做一些有益之事的目的。自古英雄伤直通。回忆往日行经,反求诸己,于自责之余,倒觉得不应苛责于当年各方。

走笔至此,想起海军宿将,八闽硕彥,慈祥老人萨镇冰将军。我到任不久,卽专诚拜谒萨老,老人时居福州朱紫坊一所庭院宽广的古建筑第宅中,到了门前,我着随从投刺求见,老人正与诸儿嬉戏,闻报后卽遣开孩子,嘱家人打开中门,亲自出迎,执礼甚恭,我对萨老亦肃然起敬,入座交谈,老人的慈祥平易,更使我略无拘束,谈话显得轻松愉快,那时老人巳是九秩高龄,而神釆矍铄,举动轻捷,无龙钟态,我赞佩其养生有道,他告诉我,自己口牙完好无损,令我益感惊讶。我说 :萨老可谓大贵显亦寿考!老人微颔笑,显得那样恬适酥逸,谈到为政问题,萨老殷了以造福桑梓相嘱,最后幷提出政通人和为勉。我在皖虽受严重打击,而锐气不减,满腔热血,一股冲劲,总想在故乡干一番事业,庶几无忝所生。对老人的金玉良言,未能身体力行,有负长者厚望,深为內疚。

日本投降,抗战胜利,我对国家前景抱有无限希望,因此在林森县任內,百废具举,干得非常积极认眞。但事与愿违,用力九牛而收效几希,虽云环境之险恶,亦何非自身应付之乏术!靜居深思,心灰意冷。是时正値国民党政府強行召开所谓“国大”大会,中共代表团撤离南京,同室操戈,豆箕相煎的局面,日益扩大,痛兵连祸结,无有宁日,美好幻想已告破灭,我怀着沉重心情来到将乐这个偏僻小邑,羣山环抱、森林茂密,土特产富饶,是有待开发的落后山区。地方人士关系比较单纯,无须为勾心斗角,煞费周旋苦心,确是颇有作为的县份,而此时此刻,在我眼前,国家大局、个人境迂,都呈着黯淡的色调,实在提不起精神,拿不出方案,在新的任所,做些什么?除文教卫生方面略有施展外,余则存心应付敷衍而已!随着內战的扩大加剧。地方反共的特务活动自然变本加厉。当时随我前来或逃避通缉或避地工作的中共地下党员王其珠、俞建海、俞昌黎、吳启江、林维华、杨淑妃等同志,基于族情和正义,我都为之安置适当公职,千方百计,委婉曲折加以掩护,便利他们的革命工作,使特务分子无所施其技。1947年,严重的征兵任务压在我的肩上,使我深深地感觉到替国民党反动派输送兵员,充当內战炮灰,实在于良心不忍,对民族有愧。这时特务对于所谓异党的迫害,益发猖狂,这种特务组织,自成系统,对此我亦无能为力。经反复思考,决定辞官归去。辞呈数上,均未获准,最后由妻冷逸华专程赴省,托好友美说,恳切陈辞,方得如愿。重负去肩,才领略到无官一身轻的情味。

我自皖返闽,两度主持县政,未能为故乡兴利除弊,留下点滴德政纪录,实愧对乡亲父老。所幸五载为政,未尝为害地方,刮剥民脂。官中及交卸时不足开支,尙得叔祖星南,家父立吾千五百元的资助。去官之日篋无长物,浊世不染。区区愚诚,差可问心无愧!

离开将乐,回到福州,适上海海燕书店负责人族弟俞鸿模亦到榕,经商谈要我在福州开设海燕书店分店,嗣因上海海燕书店被封闭,人员被逮捕作罢。但我仍用海燕书店名义,秘密印了《爱的哲学及其他》两千多冊,作为东书店开业的准备。

我行年八十有五,经历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北伐、抗日战爭及解放战爭,随着国家民族命运的颠沛挫折与发展向前,坎坷浮沉,惊涛骇浪,·68· ·69·
死死生生而至于今。今垂老矣,虽时近黃昏而红霞满天,预见明朝晨光灿烂普照,神州大地、四海乐圣,万有咸春,我何其幸历于忧患而终于安乐,此生可以无憾矣!

参考资料

一、1985年3期《福建民革》33面周秉恆《爱国老人俞奋初寃案获昭雪》
二、1986年4月25日《玉融乡音》第二版周秉恆《他跳动着一颗赤热的爱国心——记俞奋初老人》
三、《毫县文史资料》第一辑38——43面吳振德《抗日战爭初期中共毫县县委领导下的抗日活动》
四、《毫县文史资科》第一辑49一一52面纵冠民《政一队在毫县》
五、《毫县文史资料》第一辑55—一61面高凌仙等《毫县动委会和工作团》
六、《毫县文史资料》第二辑57—一64面张寿华《抗日县长俞肇兴》
七、《毫州文史资科》第三辑27—一30面俞肇兴《初任县长在毫县》
八、《毫州文史资料》第三辑31—一33面胡亚军《国民党党棍张寅生是如何陷害“抗日县长”俞肇兴的?》
九、民革福建省委会《抗日战爭回忆录选编——纪念抗日战爭胜利四十周年》38——42面俞奋初《抗战在大别山区——支抗日救亡头兵——青年军团》
十、《福清文史资料》新第3辑69—一72面俞奋初、陈以敏、林定遂等《福清盐案三则》
十一、《福清文史资料》新第五辑23——25面俞奋初《福清青年羣众运动在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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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2-17 14:04:43
再苦,也别忘坚持!
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萨镇冰在福清
郑仲俊

1936.1937年间,原海军上将萨镇冰曾三度来福清,协助当时省、县当局收编魏炯匪部。他不辞艰险,不辞劳累,一个人深入东张丛山崚岭匪徒啸聚的巢穴,与匪首当面洽商。由于他德望素孚、信义昭著、以诚侍人,做事负责到底,为官府、匪部两方所信赖,虽几经周折,终获得成功。之后,他让魏炯夫妇住在福州市温泉路八号自己的公寓,过着安适的生活。

萨老一到福清,就下榻西园小学,立卽派人通知陶社诗人拈题夜吟,乐而忘倦。从此,每逢工作闲暇,一天或三唱或五唱,风雨不停,先后共吟折枝诗八十一唱,常对人自豪地说 :“这是一生大快事。回到福州后,把自己录取的诗一千多首送交榕市诗坛耆宿陈说洲先生评定,遴选近二百首,印赠各诗友,以留纪念,惜皆燔于十年劫火,荡然无存,至今思之,不无余痛。

萨老生活朴素,平易近人,棉袍布履,每餐四菜二汤,互为宾主,吃得津津有味。有一次,福清县长毛应章特设盛宴邀请,他诗兴正浓,辞不赴席,县府僚佐紧催多次,仍不为动,至正午,主客未到,众宾枵腹以待,始对我们说 :大家不要散,半小时卽回。果然,大家中饭未毕,他已勿勿赶来,继续畅吟。每天上午八时,他必准到,端坐构思,一些姍姍来迟之辈,相形自怍,亦渐改变。诗桌上常置本地名点紫菜饼一盘,他很喜欢,称之为“催诗饼”。
诗友传作佳话,遂为外人所闻。有个踵门求见者,遂一盒紫菜饼,中多肉,他一尝道,这是肉饼,就不再吃。他年巳老,却矫捷异常。曾有一次,电线中断,他不让别人动手,奋身猱跃修接,众向前扶将,婉却说 :此易易,勿担心!

萨老对诗友感情十分眞挚,每造谒,必亲自迎送,娓娓畅谈 ;如遇诗局,必邀请参与,青年诗友陈超白患严重肺结核病,家庭处境困难,他留在公寓,精心调护一段时间,有了好转,才允其离开。

其他轶事还很多,仅就记忆所及,摭拾一、二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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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晋和他的三次上书
俞达珠

王怀晉,字楚英。福清县音西乡瑤峯村人。早年毕业于福建省公立学院法政法律科。参加过北伐战爭,任广东讨贼军司令部秘书、参议、参谋长,幷历任广东省韶州地方审判厅厅长兼刑庭庭长、福建省控诉法院院长、福建考取高等行政官吏主试、福建省特种刑事法庭庭长,军法会审处处长、山东高等法院第六分院院长兼临沂地方法院院长,福建省党务指导委员、宣传部部长、福建省参议会第一、二届参议员。二十年代初期,针对陈炯明叛乱、军阀混战、各地方官吏腐败以及健全法治等问题,于一九二三、一九二四年、一九二五年,三次向孙中山、胡汉民和大理院上书,指陈时弊,提出建立正式政府,整饬吏治,健全法治等建议。

王怀晉为官二十年,刚正不阿,廉洁奉公,为时人所称许。友人称他不愧“清、愼、勤”三字,赠诗有“四知自怀法能伸,两袖清风便扑尘”之句。

附 :王怀晉三次上书文於后,供读者研究。

民国十二年夏条陈
大理院兼司法行政事务整饬司法文

呈为条陈整饬司法管见,庸备采择事 :窃敬读月日佈告,慇慇延揽人才,修明法治,福国利民,稍有爱国忧时,敢不竭其所知,以贡刍荛,仰副我钩座求贤为治之隆哉!职闻自古及今,立国首重刑政,而刑政乃国家治乱安危之系也。昔汉祖入关,所以严约法之章,而今中外立宪,孜孜於司法之独立是道,则国之五权预其一焉。是刑政之事,古今中外,立国不可眇焉者也。

职尝考满清季世,刑政废驰,官吏贪婪,胥役舞弊,可谓极矣。然而天下愁怨,国祚陵替,卒致於亡。今民国建造,十有二年,积习未除,良法未施,虽有独立之名,而无独立之实,顿使人民因小事而倾家荡产,或无辜而罹重刑,含寃无告,咨嗟怨愤,相积为□。而天灾流行,兵祸洊臻,岂无因而至哉?夫法者,国家与天下共信守,保护人民以维公安也。句有所侵犯,则施其刑罚 ;有所爭夺,则断其曲直。犯者因知有所不幸,以儆其效尤 ;爭者固知其理之所曲,而听命於能断也。管子曰 :“法制不议,则民不相私 ;刑杀毋赦,不偷於为善”。夫民知法之所在,不相私又不偷於为善,孰紊秩序,陷刑罚又乌至不平之心,而无告者?方今国家司法,其最害者,莫甚於知事兼理矣。然知事古称刑名之官,执法以治民,其本固有职分,然职曷谓其害之甚,何也?盖非责其无法学知识,特责其多出於苟简、徇私、贪鄙、任情而不任法耳。职尝究人民其敢於犯罪及侵权行为者,皆恃強逞凶,十之七八尔 ;然眞恃強者,被控则藉劣绅夤缘奔走公门,暮夜苞苴,虽有元恶巨憝,一经辗转造作,卽可幸脫法纲,而弱者或遭反噬,而罹重刑,受胥役之鱼肉矣。其或杀人,罪迹昭彰,人证确凿,不可逃人耳目,而亦不敢毅然完谳 ;而於民事,或曲直倒置抑延而不审结,历官积卷,缠讼亡家,甚至而不平之忿,发生巨变矣。揆厥用心,多存五日京兆,而以因循、贪鄙、苟简、徇情,迎合劣绅意旨,保持地位,饱充官囊,苟且一己之私利,而不顾贻误国家及人民之大害耳。此管子所谓 :“削上而附下,枉法以求桎民者”,是也。是故強者益犯,而弱者无告矣。虽有巨寃重案,而多沉灭不愿鸣官,挺而走险,出於为匪,以为报复,杀人、焚屋、掠夺比比皆是,其力能抵抗者,则酿成械斗,互相杀戮,终世为仇,然则法之不行,民之不信仰。而风俗之日坏,社会之不宁,天下恶得而不乱也哉?此职故曰 :“知事兼理司法之大害也”。

今广东全省司法已独立矣,一线曙光,足为全国之模范,然初创之端,规模未备,权限混淆,实力缺乏,不足以坚人民之信仰。我钧座修明法治,自必以革命首都为始,则此后应待补缀,及严于考绩愼重人才者多矣。当所谓规模未善者,何也?以法院机关不可不具有相当之衙署,起人民之敬仰,而卽所以戢犯罪之萌芽。方今分庭与县令合署者固多,然区域虽湫隘不堪,办公犹可勉強敷衍,其未划无衙署者,祇附设于神庙之间。夫以一县司法,官厅职责綦重,而寄迹于鬼神之所,失国家体制,则失其观瞻矣。何以崇地方人士信仰?夫人无信仰,而生玩忽怠慢之心,办一事而掣时滋多,则法院尊严亦失其效用矣。此应待建设法院也。经费不敷,十有四五,法官事理繁赜,薪俸已薄,欲得区区微俸,每叹弗及,苦莫苦于法官在中人以立身行道,虽穷不失为君子,其为法官特为国树业,施德泽于人民,行其志耳,岂计祿食之厚薄哉?然中人以下,泰则君子,穷则小人,安保不凊职而贫鄙耶?则经费一项,犹须维持。际兹多事之秋,国帑维艰,势其不能顾及,宜设各县登记局,或附加钱粮,及增加讼费,扩充收入,维持经费,为今之不可缓也。

司法警察,实施司法权之机械,然欲达其灵通无窒滞,非扩充其实力,不足镇慑僿野,以收美满。今分庭司法警察,多则六名,少则四名,每办一刑事,苦实力之不逮,虽有指挥—途,容不能敏捷以赴事机,往往束手观望,贻误公务,害孰甚焉!宜划出地方稅款,或酌拨县之游击队,以增加司法警察也。

至于司法旣独立,则知事当脫卸盜匪治罪审理之权,以清权责。夫盜匪治罪 ,原归法庭审理,律有明文。今暂拨行政兼管,其流弊滋深,而贻人民之害,矧知事民选,不无夙昔恩怨故旧之嫌。其能称职洁身自好者,固不必论,而其贪鄙者流,利人民之愚蔑,. 法律幼穉,而籍军事以侵受民刑事,而人民又频频以民刑事,固揑当军事,放大其词,陷害被告,以利其利,难保其不择肥以噬,故纵要犯,诛连无辜。且也缉而不审、审而不办,办而不精,积年累月,囹圄痛苦,枉死无辜,含寃泉下,妻子悲号,家破产荡流离失所,其寃惨弥天,可胜言哉 ! 此则知事应责其缉匪,而不可兼有审判盜匪之权,则司法行政权限旣清 , 而地方劣绅碍于法律拘束,不易作奸,鱼肉良民。则法庭可专责清理庶狱,继之以考绩而观厮成。夫一县之法官,临士民之上,亦亲民之官。法官贤而民自凜于法律,则风俗可惇,一县人民之生命财产有寄。法官不贤,则贪鄙枉法,而民易纵,则失其所保障矣,岂不以暴易暴,其利害得失,关切有如此,固不可不严选人才,而临之以考绩之方。夫旣考绩,则智能才德之士,得尽职以赴功,而不患其政绩之不彰,其位之不固。

贪婪苟且,果欲取容于一时,曷逃僇辱之及身乎?若夫端憝廉隅之士,利者不足诱,而強者不足畏,则执法不阿,终为劣绅所嫉忌。噫!劣绅!顾一己之私慾,乞不徇其情、酬不得其奸,则结党联羣,妄构蜚语,淆惑上闻,昔挟知事之故技,而转挟今之法官矣。稍一不察,则堕其圜中,匪特失国家之威信,而且长刁顽诬蔑之风,设一经呈控,不可而不严为纠察,以追究虚实,以为惩办耳。不然,小人有幸而免,君子不幸而及者也。其何以愼重贤才?

则执法者将相率鉴惧,不厉于正直,而苟且求容作矣。此则在为上者有以策励之。夫以是则规模备,而人才济济。权限旣清,于庶狱必理,官治民安,怨愤不生,祸乱不积,则广东策源首都,法治精神,煥然备矣,足为全国之先范。我钧座依次施行,其臻上理,而于数十年辱国丧权之治外裁判,亦庶儿可收而泯焉。国有典刑,野无寃狱,明刑辟教中外,熙熙同庆,篙满圜扉之宅,法治良谟,於奠共和邦家,百姓咸沾治平之德,永垂无疆之休,岂不幸甚!伏维采择焉。

大理院院长兼管司法行政事务赵
民国十三年上大元帅条陈国家大计文

呈为国家安危大计,乞及时建立正式政府,整饬吏治,明赏罚、收人才,图大业之发展,臻国脉于弥固,恭呈仰祈睿鉴采纳事 :窃民国肇兴,于兹十有三年。政治之坏,官吏之贪,军阀之倒行逆施,纪纲堕落,外侮频至,社会风俗颓靡。瞻望前途,国势之危,莫有甚于此时也!

我帅座天生睿智,恢山河,建共和,公天下而不以私。卓迈唐虞之德,以启五千年维新之局,岂三代以下帝王功业所可比拟也哉!第以让位非人,祸根隐伏,数年之间,而有洪宪复辟。毁法卖国,变乱频仍,顿使人民涂炭,陷于水深火热,而不克仰沾三民主义,乐享共和幸福,此皆军阀贪戾雎恣有以致也。是故迭兴护国护法救国之师,让天下以正万世,保共和,恢法统,拒欧约,维国家于不毙,栉风沐雨,为国宣劳,可谓至矣!而天下孰不歌功颂德,以为护法之后,靖乱图強有日。而不幸受政系之梗,复遭陈党之变,功败垂成,元恶稽诛,未赏不为我国家痛哭长太息者也!然暴则易灭,仁则难亡,天道昭彰之不爽,遂得复策源故都,陈师掬旅,久待和平之解决。而岂知军阀终无觉悟谋国之诚,祸湘、祸粵,祸川,祸闽,愈进愈凶 ;而又迫害贿选,僭窃神器,醜暴中外。此固帅座神机妙应,亦天命所以畀维国祚,振旅北讨,为国除贼,整肃纪纲之嘉会也。伏维乾刚独断,顺全已服之人心,早设建国政府,以维国是。惟当此东江之敌未摧,而南路之氛尤炽,心腹之患,实力不逮,或引为忧虑而迟疑者。然职远稽历史,光武中兴汉室,当建武二年,虽定都雒阳,然而天下之乱方兴,甚得有为者,独河北一隅耳 ;而彭宠抗叛于幽州,五校尙横于內,潼关以西,邓禹虽入长安,赤眉环绕其外,郾宛堵乡新野。宏农近在咽颊之间,寇叛接迹,而相为牵制,左伏右起无宁日。然光武顺人心而不犯阴阳之忌,定制度,行爵赏,举伏湛,徵卓茂,勉寇恂以绥河內,命冯异使抚关中,以从容镇靜,结已服之人心 ;而桀骜強梁之徒,皆自困而瓦解矣。其规模宏远,卒定天下于艰难之际。此国体虽今昔不同,然其为国经义之道,于理则一,而于相处危难之时,其事又岂异也哉?我帅座当早决大计奉为圭臬者也。昔汤不过百里而正天下,所归者仁义耳。

帅座持躬以俭,与物无私,仁慈豁达,超越前圣,诚不世之元首也!今外有鞱钤百胜干城将帅,赴汤蹈火敢死之士,內多守常,而少布政施仁,彰其厚泽,此职所以为帅座昕夕痛惜忧也。盖守常只可于昇平之世,而不可济时艰之变。自古开创及中兴有为之主,未有无豪杰贤才,而能措国之治,加德泽于兆民,以成天下也。管子曰 :“收天下之豪杰。有天下之雄骏。”昔之求贤才豪杰,有得于山林隐逸之士者,有梦而得之者,有问而得之者,有拨擢下僚士庶怀才效忠者,故能感激发愤,忘身为国,冀酬知遇。上有特达之知,故下有非常之报,此帅座当日夜钩访,力求天下豪杰贤才,翌赞鸿猷,以济时艰,窃以为不可斤斤于吾党。树治国之标的,当以主义归天下之心,则天下人才乐吾用,举国皆吾党矣。昔豫让在范氏为贰臣,在智氏为忠臣,韩信在项羽为庸臣,在汉高为才臣,封德彝在隋为佞臣,在唐为良臣,此皆得其道有识驭之,岂可视人以限而塞向慕来归之路也 ! 诗者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方今伪廷,官以营钻,政以贿成,私其私,而利其利。上下相遁,贤者怀才而塞路,而小人充斥满天下,服官半载,致富累累,剥削膏脂,民不聊生久矣!而百政丛脞 ;辱国丧权,事不胜纪。弃羣益远大之谋,恣个人苟且之慾,其措施无非亡国败家之徵 ;况又乱臣贼子,暴戾恣雎,接迹于其间哉 . !此职故曰 :“国势之危,莫有甚于此时也。”然而民怨集矢,天下向背之心,不卜而知之矣。我帅座兴师诛暴乱,救危亡,当先靜观天下大势,默审痌众之所在,急其所急,而缓其所缓 ;此则乘时建立正式政府,整饬吏治,讲求建设,为修明政治之始,解倒悬、树远范,以慰天下,兆民翘首企望者,尤不可以北方恶浊政治亦见诸我建国清明首都,贻人口实,而失观感也。夫政治之败,由于官邪,欲固革命基业,适机宜者,则当去秕政,严选夫各县行政司法贤能,亲民长官。行政得人,则凡剿盜匪,兴教育,振实业、辟交通,裕财源,而富国利民树矣。司法得人,讼理狱清,举直措枉,邑有肺石(言?)野无寃抑,则民守法不偷,正风俗,享安宁,一县法治成矣。夫一县如是,各县莫不如是,则一省法治清,政治明,推而进于全国矣。汉宣帝有言 :“与我治天下者,其良二千石乎!”不然,贪官汚吏、匪特尸位素餐,抑且与地方劣绅,表里为奸 ;利人民愚顽,蔑法律幼穉,鱼肉百姓,恣所欲为,而蠹政害民,何啻驱什百虎狼入于羣羊之中,其不尽齧者几希矣 ;苛政之猛,民无生路,怨愤沸腾,充乎宇宙,乱之所由生,而革命基础以之动搖。病且贻矣。此清吏为及时,对症下药,立起沉疴,亦所以內修政理,外讨不廷,团结人心之不可须臾缓也。或谓战事来,非讲吏治之时,则误大计矣。夫事不出于艰难而收功者,则才不足称 ;而当于垂危紊乱之际,独措之裕如,安之如故,此良医之所以能起死以回生,良舵能破浪以稳渡者,斯为治世之良才耳。宜饬大员严举以备召对,择优而任之,则任贤使能,政治之昌明,可计日以待也。古士大夫以道义德行,表率天下,正闾阎之风尙,而天下所以安焉。今者吏不以德服,而以贪显 ;士不以义砺,而以利昏 ;民不以分守,而以盜夺,女不以节矜,而以淫背。失道揆之序,蔑纲常之理,穷奢极侈,贪诈相兢,见利而忘义,廉耻道丧,是以有不良风气,然后乱臣贼子,贪官污吏,敢接迹于天下,岂文明之世,固容其滋生哉?此无他,政治不修,礼义廉耻不尙,有以致也。孔子曰 :“道之从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管子亦曰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此我帅座当专志求贤,布政施治,庶可移风易俗,而导天下于正轨也。刑赏国家之大柄,刑赏当,则智慧贤德之士竭其力。奉职以赴功,而不患其政绩之不彰,其功之录。贪污苟且之员,而顾僇辱在其后,安敢而不节砺立行,而介于廉洁乎?夫岂介于廉洁,昔之营舞中饱,悉涓滴以归公,计机关之多,盈不资之疑,财源旣裕,苟细自免,除一弊可以息千家之怨。上阜国计,下利民生,岂不大哉?昔明太祖行不测之刑威,用不次之赏擢 ;一言合,而授乡贰,一事败,而加诛夷。故能奋起功名,佐成开国。此帅座刚明独断,去因循之弊,严赏罚之明,激厉羣下,一心一德赴功以救天下之危也。书曰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吉康哉。”易曰 :“汤武革命,应天顺人。”是故能顺天,契人情,放大道而行,有以折军阀之横,绥民揽于来苏矣。孟子曰“行法以俟命,”此之谓也。嗟夫!国家存亡安危,端在今日,而秉正义予代之救,惟我帅座,乾纲独断,本天命之有归,履霜坚冰,振刮磨厉,用图发展,求贤才以济变,除害政之残虐,与民更始,惟仁惟义,內壮三军北伐之气,外洽兆民渴望时雨之殷,则天心人意,怀仁咸怀,义兵所至,敌胆披靡,而箪食壶浆,载道以迎,必靖东南之局,直捣幽燕,诛敌贼于靡遗,而系国于苞桑之国,民歌开国之勳业,又颂中兴之伟德,三民五宪,乐戴弗谖。国家幸甚!天下幸甚!职菲材疏浅,何敢妄陈大计,但援匹夫有责,上感帅座缔造艰难之国,下痛人民胥溺之苦,敢贡刍荛,忘其僭越,竭其愚味,惟帅座采择焉。不胜悚栗之至。
谨呈海陆军大元帅孙

民国十四年春上胡代大元帅兼广东省长书
比年军阀俶扰,法纪荡然,国本濒于危替,吾党委身赴救,拥兹文化先进,富庶名区,建国续统,讨贼策源,足有可为。徒以战事绸缪,政治人才乏济,而贪污乘廁,坏法蠹政、吮剥民脂,怨诽充于闾巷,志士闻以疾首。

虽小人不明是非,罔顾大局,良可叹,然亦我政府未遑整饬吏治,昭威信,有以召之也。倘使寸阴吝惜,汲引贤能,遄除秕政,严黥奸贪,清庶狱,开僿野,虽有顽懦贪毒祸败之俦,亦可潜移默化,同跻于正觉,表襮革命之精神,风范天下,岂不以征则服,以守则治,而恶至藐敌负隅(陈炯明惠州负隅—年有奇)鼓聚民怨,资奸人之隙,竟使言从附和,起滔天之汹潮,几危治安(商团与政府宣战,结果商团败燬商店五百余家,死伤不计矣)而淆天下听闻耶?虽然,危者已矣,矢国摩厉吾党,尙有造于民国,然所恺恺者,有可教、可治、可強之局,而我得之而不为治、为教、为強!今试望各县,其政治者则多萎靡不振,泄泄沓沓,讼狱之枉抑,匪氛之猖獗,教育之颓靡,民失其业,官失其法,芸芸昏昏,莫知所之,有不禁令人悲也。吾党负登清中原,建设重任,创业伊始,凡百政宜,中外引领。苦膺于其职者,各本革命之坚贞,有为有守、德被生民,功施社会,奋发无前,符总理救国主义,则持己律人,共礴凜烈正气之锋镐,与強贼爭民国存亡,挽其颓风,汰其瑕秽,尙虞戛戛其不胜。而乃出其治蹟,适得其返,纵不贻讥,亦何以平与论,团结民心,而咸使了然国家正义之所在,共赴艰难,为国捍卫,以之立国讨伐策源,而不蹈窒碍危险之辙,其可得哉!晉昧于时世,窃以为政体虽可随潮流为取舍,而政术权制则不可失其所操持 ;故明赏罚,用贤能,积德义,宏教训,醇风俗,清庶狱,收人心,治国者之不可与古异也。管子霸齐,乐毅昌燕,固不足采 ;然孔明之治蜀,徇足可师可行而弗疑 : 者也。且古人有言 :“欲求木之长,必固其根本 ;欲流之远,必濬其泉源。”是故有可固可深之基,然后有必展必远之业。汤起七十里,都于亳,善治其政,天下归焉 ;光武以九千懦弱,破新莽百万之众,中兴汉室,岂有他哉?我总理开国元首,功迈二王,兵逾十万,正气炳乎日星,而主义妪乎苍生,胼胝经国,处心弔伐,天下孰不闻风歙然来归恐后者!惟士大夫执政未敷德教、泽及百姓,孚信义于国人,而使智者疑,愚者谤,绯徊观望,莫辩是非,为革命当途之瓦砾,蹉跎末展、毋亦有司之过,贤才之乏欤!其可讳言者!兹者北伐甫出,而伪廷中变,曹吳潜踪,此天亡贼不容奸盜,亦所以伸我总理救国苦心孤诣,大道轩然。而始彰明于今日,普天同声义应也!第所可惜者,有司失政治之典谟,而义师又末出长江因应时势需求,策彻底革新之安全,虽有高唱拥戴入云之歌,然爪牙满布,祸毒潜滋,未可为国家根本解决,前途抱乐观者。

吾党正义奋斗之精神,乘此风云机遇,益当奋起,出师剪除余孽,为一劳永逸,而于策源首善之区,尤急修明正理,济时机之变,新天下耳目,尙赖执政者肩荷,有以补缀耳。

明公吾党先达,负勳望于天下,当此艰难之秋,旣摄朝政,复兼疆寄。

殷然湔除贪吏,与民更始,可谓下针砭,起膏盲。太傅之来,固有以苏民困 ;周公吐握,不负成王。从此登庸贤能,厉精图治,则辅理承化,展布新猷,使国人咸晓然革命建设眞谛,固我人心,副总理扫荡中原,澄清区宇,奠定民国,建伊周之业,垂赫赫之光,匪特粵民感戴吾党荣施,抑亦邦家之大幸。

晉不敏,感怀忧愤,辄焉心痛,于国有匹夫之责、于党有休戚与共,适逢下车,爰敢直陈大体。附呈前后条陈有关国计吏治二则。用刍荛献。资赐鉴观,或采葑菲,聊助整饰。伏惟垂察,念其疑愚,而宽造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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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机灵弟 | 来自福建
叶 向 高

( 为叶向高诞辰430周年而作)

俞达珠

叶向高(公元1559——1627年),字进卿,号台山,又号福庐山人。明嘉靖卅八年(公元1559年)农历七月卅日出生于福清县孝义乡化南里云山境(现福清县港头乡后叶村)的一个书香之家。曾祖叶士俨、祖父叶广彬均是名闻一邑的文士。父朝荣,隆厌间(公元1567—1572年)任江西九江通判、广西养利州知州,因倭寇乱闽,母逃倭难,生向高于道旁破厕之中,故取乳名“厕仔”。嘉靖四十年(公元1561年),向高三岁,全家避倭迁居海口镇东域,至嘉靖四十二年倭患平,迁回后叶。六岁读书,卽能“过目成诵,属对敏捷”,称为“奇童”。一日,祖父出 :“日长似岁闲方觉”,令他对答,向高应声曰 :“夜永如年臥不知”。由此可见其聪颖。

隆庆六年(公元1572) 向高十四岁,考取秀才第三名,入县学深造。万历七年(1579年),年廿一岁,应福建乡试,考取第卄五名。万历十一年举南宮七十八名,是年秋北上廷试,连捷二甲十二名,赐进士出身,又以福建考生第一名考取庶吉士第六名,入翰林馆实习。三年修业期满,授翰林编修,时年廿七岁。自卄八岁至卅六岁,父母相继去世,奔丧在家。万历卄二年(公元1594年)服除,到京补官,迁南京国子司业。廿五年升右谕德兼待讲,翌年召为左春坊左庶子,充皇长子侍班官。廿七年(公元1599年)因上疏请罢矿稅,撤矿稅监,被挤出京,转任南京礼、吏二部侍郎。期间因阁臣沈一贯作梗,致留滞陪都九年。因闲职无事,除了游览六朝胜迹外,曾回乡办理迁家,移居县域。万历卅四年(公元1606年)四月,沈一贯罢职。第二年,向高与晉江李廷机同被推为礼部尙书、东阁大学士,入阁为阁臣。是年十一月进京就职。时首辅朱庚、阁臣于愼行巳死。次辅李廷机先期在京被人攻击,杜门不理事,阁务唯向高一人主持,故称“独相”。向高主政八年,“有裁断,善处大事”,于增阁臣、补缺官、罢矿稅、整顿三边防务和用人、理财等朝廷大政均多建言。万历帝虽对向高优礼有加,但其奏疏多不采纳。眼看皇帝不理朝政,朝臣分明结党,皇族互相倾轧,感到“时事不可为”,于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连上六十二疏请求辞职,获准告老回乡,时年五十六岁,神宗赠向高少师兼太子太师,差官送归。此后家居六年,期间神宗曾想再调回向高进京任职,均被太监所阻。向高遂决心终老林下,着手筹建福庐山,重修瑞岩山弥勒佛阁,募建黃柏寺藏经阁,足迹遍及灵石、石竹、瑞岩、龙臥、万安诸胜境和闽中诸禅林宝剎。

万历四十八年(公元1620年)七月,神宗崩,光宗登基,改元泰昌。光宗念向高“匡时伟器,经略宏才”,召向高进京。向高准备登程,旋闻光宗宾天,天启登位,向高上疏请辞。熹宗以“先帝眷命,中外具瞻”宣召。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正月,向高再辞,熹宗又识“皇考简注”召还,不准辞。向高无奈,延至十月下旬到京,任首辅。此时韩火广,刘一景与向高同辅政,邹元标、王纪、高攀龙皆居大僚,左光斗、魏大中、黃尊素均在言路,一时“羣贤满朝,天下欣欣望治”。然而天启小年登位,不辩忠奸,以致魏忠贤纂权,驱逐正直大臣,向高上疏力爭无效。跟看“大厦将倾,一木难支”,自己不甘受误国之恶名,遂连上六十七疏请求辞职。于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七月获准,加太傅,遗人护送归。时年六十六岁。天启帝令福建地方官按八十岁老臣退休例,给向高定时慰问,以示殊恩。天启七年 ( 公元1627年)八月廿九日卯时卒,终年六十九岁。崇祯初,赠太师,谥“文忠”。

向高仕官三十三年,两次入阁,主政十二载,“忧国奉公,每事执爭效忠荩”。

然贤臣不遇明主,致政绩不显,唯谏诤匡正,补救时弊一二而已。针对神宗廿余年不理朝政,一味聚敛财货,内库金银堆积如山,而对边防军缺饷则置之不理等弊端,上疏直陈 :“今天下必乱必危之道,盖有数端,而灾伤寇盜物怪人妖不与焉。廊朝空虚,一也。上下否隔,二也。士大夫好胜喜爭,三也。

多藏厚积,必有悖出之畔,四也。风声气习,日趋日下,莫可挽回,五也。”

接着提出挽救之策 :“陞下奋然振作,简任老成,布列朝署,取积年废驰政事一举新之”,否则,“恐宗社之忧,不在敌国外患,而卽在朝堂之上也”。
言之痛切,而神宗置若罔闲,留中不发。

为搜刮钱财,神宗派矿稅监四出扰民,兼之各省水旱告急,于此,向高痛切谏言,“今日宗社安危之机,万口同声,欲呼号君父前者,矿稅是也。……今岁春夏雨泽愆期,近自京畿,远至关、陕,赤地焦原,亘数千里,兼之闽、粵苦潦,川、贵苦兵,吳、越、荆、扬、骚然扰劝,今日域中无一乐土。……陛下受天地付托,为生灵父母,乃驱迫穷民陷于死地。……如仍前不改,……臣恐秦、隋之祸不旋踵而至。”自万历廿四年至四十二年,经向高反复力爭,神宗终于撤回辽东稅监高淮和福建稅监高采。先是,福建稅监高采用重金贿赂宮中太监,有恃无恐,作恶多端,不仅杀人放火,烧毁民房,甚至围攻巡抚衙门,挟持地方官,经向高条陈利害,神宗召回高采,为闽中除一大害。

明末士大夫门戶林立,党爭日炽,他们一味爭官位爭利祿,一不遂意,怨谤横生,利用“红丸”、“挺击”、“移宮”三疑案,互相攻击,朝堂舌战,纷爭不休,这种局面给国家用人造成极大的困难。向高感叹,“诚使以竞官之心竞事,则何事不可为,以让事之心让官,则何官不可做。”他认为 :“今日门戶各党,各有君子,各有小人。”在用人上,当“去其小人,用其君子,不论其何党,乃为荡平之道。”可惜用人之策,未被采纳,致党爭成为明朝败亡的祸根之一。

明代宦官乱政最烈者,莫过于魏忠贤专权。向高深知阉党窃柄,根深蒂固,要除掉决非易事,遂采取虛与周旋的办法,借以保护一批正人,此种苦衷不为时人所理解。杨涟疏劾魏忠贤廿四条大罪,朝野震动,以为忠贤必倒无疑。向高深谋远虑,恐“激则生变”,时局不可收拾。于是给熹宗上疏说,“忠贤非有大功于世,徒凭藉皇上龙潜狎尼之爱,一旦冨贵至此,可谓无妄之福,造物所忌。况海內人情怨恶之久,故杨涟一言,和者四起,涟疏传之天下,天下人心必以为言言皆眞,件件是实,毋论忠贤不能自辩,卽皇上代为忠贤辩,人亦不信。……伏望皇上将臣疏留神省览,幷谕忠贤仔细三思臣之言是否。如认为是,卽求退避以自保全。”言词委婉,说理透彻,其意图先使忠贤解除权柄,然后除掉其党羽,使忠贤孤立无援,到时,“治之,一狱吏足矣”。其用心可谓深矣。忠贤开始不明向高用意,准备接受向高建议,“退避私宅待罪”。然而东林党人决不罢休,交章论劾,魏忠贤见势必不容,乃从其党李采贞计,孤注一掷,大肆杀逐,反东林诸奸人竞相投靠魏忠贤,形成阉党,推波助澜,终于向高被挤去位,“善类为之一空”。阉党乘机窃据朝廷各部门要职。事实终如向高所料,而不谅解向高的人,仍指责他“不肯助杨涟”,姑息养奸,以至于此。向高有口难言,哀叹 :“今日难以与诸君剖白,他日高皇天御阎罗冥校,我可畅言”。

向高谨遵其父“惟恬淡可以立身,惟忠信不欺,可以事君处友”的家训,忠君忧国,洁己恤民,终身不渝。入阁尔始,卽上疏表明心迹 :“无营身肥家,徇私罔上,无以成心违众,胜心败羣,无以党心植交,以患得患失固位。”

告老之日,反省一生“未尝害一人,未尝受一人钱,向六曹请一事,未尝谴责一言官,卽甚怒亦未尝有这厮这畜之语”。他两度辅政,遇两个昏君,然未乘机窃国弄权,亦不助纣为虐,而是犯颜谏诤,不避夯钺。皇子朱常洵已封福王,按明制,应离京到洛阳封地去,神宗要地方官拨给“瞻养田”四万顷。向高深知此举必侵夺民田,致万民流离失所,因而直言力阻 :“已有租银四万两,山东又查出一千余顷,此外一应田土,皆属于民,安能夺之。”

救济饥民,向高亦不遗余力,京城辖区受灾,向高备述百姓流离困苦惨状,请拨內库银救济,神宗拨出帑金五万,米十五万石,皇太后亦出赈金十万,宮中各妃嫔、太监、宮女亦“各出余资佐之”。各省以水旱告急,向高奏请留各地二季稅银以救济灾民,得到神宗同意。告老时,熹宗赐与白银千两,向高将此银在家乡建一桥,名为“赐金桥”,意谓便乡人“共沐天恩”,其忠君、洁己、恤民的思想,于此可见一斑。福建地方官准备为叶向高在叶府门前竖旗,向高闻讯,卽致书知县汪泗纶 :“闻有竖旗之举,惶悚无地。平生碌碌,叨滥逾涯,虽在闲居中,每一念及,辄用疚心,敢复缴藉君宠,张皇夸耀以惊乡里”。他还说 :“若邑中必以旗来,不肯亦必不敢恭命。”断然辞绝。

向高一生崇道信佛,尤重视堪舆,然能礼遇来华的传教士。他认为“天地终无限,小智安足拟”。意大利天主教传教士利玛窦来华二十八年,与徐光启合译《几何原本》,传播了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叶向高与他结下深厚的友谊,赠诗曰 :“爰有西方人,来自八万里,著书多格言,结交皆贤士。”

利玛窦逝于北京时,向高为其向朝廷请求赐葬,其理由是 :“毋论其他事,卽译《几何原本》一书,便宜赐葬地矣。”得到神宗准许,“诏以陪礼葬。”

向高告老返乡,路经杭州时,遇意大利另一天主教传教士艾儒略与地方官辩论,听其剖析天主教与佛教之眞假邪正,向高佩服其“名言至理”,邀请艾儒略来闽传教。于此可见其开拓视野,容纳新事物的襟怀。

向高工诗、书,精棋艺,一生著作甚多。诗、书为时人所称道,其时有郭文毅者,自负甚高,对所有诗人“多所讥诃”,唯佩服向高的诗词文章,称其法书“圆媚,大字尤雄伟”。其棋艺一时誉满棋坛,有“国手”之称。

著有《纶扉奏草》卅卷、《续纶扉奏草》十四卷、《光宗实录》八卷、《籧编》廿卷、前后《纶扉尺牍》廿卷、《苍霞草》廿卷、《苍霞余草》十四卷、《苍霞诗草》八卷、《说类》六十卷、《参补古今大方诗经大全》十四卷、《福庐灵岩志》三卷、《玉堂纲鉴》七十二卷、《福清县志》四卷、《宮词》四卷。

其著述论史论事,每有独到见解,亦有自成一家之言。如《醝漕论》云 :“天下事本无两利,必求其两利,则必两败矣。”《商鞅论》云 :“秦之帝,由商鞅也,其亡,不尽由鞅也。鞅天资刻薄,用法深急,卒杀其身,其人不足道,然其法不尽非也。”如此等等,均初具辩证观点。其《籧编》、《论扉奏草》等,保存大量史料,可资与正史相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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