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真事]为爱偷渡—可是迎接我的却是……上集

　　为了我的丈夫，我做了一件让我至今后怕的事—偷渡。为了见到他，我必须不惜一切，去到离中国最遥远的国家—阿根廷。20岁的生日，我嫁给他。23岁，他逼我离开他。我用自己的生命冒险，飞越太平洋，可是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却让我比死更痛苦。

　　我想每个福清人都知道偷渡的危险，也可以理解偷渡者的初衷—没钱。我们福清人比较顾家，也很拼。为了生计，他们借了几百万，举家迁往阿根廷，做起了超市生意。我与他相差八岁，他们家所有人手续都批了，可偏偏落下了一个我。这三年，我无数次的递交申请，可是，没有一次成功。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我铤而走险，我告诉自己，我必须要见到他，必须，必须，必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我死在路上。

　　这是一篇回忆贴，没有华丽的文采，我只是慢慢的倾诉。也希望能警醒一些夫妻长期分隔两地的人，不要步我的后尘。

　　大概九月13日，我收好行囊，只身来到北京。原定13号左右出发的，可是因为各种原因，我一直走不了。在北京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想，应该是从我决定去找他的时候，我就在想，见到他的时候我会有什么反应？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会抱我吗？虽然中国人比较传统，但是我们毕竟那么久没有见了，他会拥抱我吗？会亲我吗？毕竟，我才23岁，我还保留着一些“梦幻”的想法。

　　度日如年，坐如针毡，或者是对那段时间的我的比较贴切的描述了。每天都在想，几号能走？我从未出过远门，毕业之后就嫁给他，一直留在家里。在这个陌生又慌张的城市，我感到无助和绝望。因为我是一个人，同行的有十来人，可是之前我们并没有呆在一起，只知道我会和十几个人一起出发。一些是夫妻，一些是亲戚，可能只有我形单影只。可同时，又憧憬着到了阿根廷的时候与他一起的幸福生活。

　　时间就在每天难熬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21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我要出发了。

　　蛇头通知我们，今天我们要前往第一站：迪拜。

　　为了这次出行，我的手机开通了国际漫游。在路上，我期待能与他多联系，以平复我心里的焦虑和不安。可是每次的联系，都让我更加的难受。

　　我一直坚信，好的开始就是成功了一半。这条偷渡之路，除了北京到迪拜的这一关算是顺利的，其他的每一次通关，都几乎让我虚脱。

　　在机场拿到我的登机牌，我的心情我自己都说不清。就好像拿到一张特赦卡，或是一张通行证。更准确的说，我那时觉得我拿到了一把可以打开国门见到他的钥匙。

　　登机后，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乘务人员的提醒声中，飞机缓缓起飞。北京，我的起点，逐渐模糊在我的视线。与他短暂的回忆，像部投影机，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播映，这些回忆，陪我度过了在飞机上的五个多小时。

　　我和他，不是相亲结合的。他是一都人，家里好几口人，挤在一个四十平不到的老房子里。是那种大青石垒起来的，缝里塞着很多小石子，再用泥浆填满石缝的老房子。他家条件逐渐好起来，是因为在阿根廷开了超市。

　　那年，我还只是个学生，他是个卖菜郎。经常在他的摊子买菜，逐渐熟稔。有一次，我在他的菜摊上买了三颗土豆，要离开的时候，他喊住了我。他送了我一颗爱心桃形状的土豆。惊喜，开心，紧张，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心情。时至今日，那颗土豆早已腐烂，但当初我给它照了张照片，一直保留着。我删掉了他所有的照片，烧了我们的婚纱照，可却唯独不能删了它。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过去人生的某一个环节发生一点点变化，那我现在的人生是不是大不一样？

　　当时我还在念书，家里条件尚可。父母知道我的男友是一个大我8岁的卖菜郎，并且家庭条件那么艰苦，不同意我们继续交往。福清的父母们，应该是所有的父母们都希望女儿能嫁的好，我的父母也不例外。可我当时认了死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他去要饭，我也会拿个碗陪着他。写这些可能大家看得会有点烦，一直在写我多喜欢他，而是我倾尽所有的，渴望能得到同样的回应，所以我无法接受他之后的决定。有些女人，她可以要的很少，不在乎他一无所有，也不在乎和他在一起要克服多少困难，但她同时也要的很多，她要那个男人全部的真心，如果没有，宁可放弃。在他选择要我，但也要那个孩子的时候，离婚这个结局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到了迪拜，蛇头安排我们三人住进一家酒店，等待最合适的离开时机。三个人，是我，还有另外一对夫妻。在迪拜，语言沟通困难，人身地不熟，就连打个车，吃个饭都格外困难…迪拜的中国餐馆做的菜，只能用糟蹋食物这四个字来形容。吃了几天之后，我和那对夫妻，宁愿吃饼干，啃面包都不愿再碰它一下。可能水土不服，身体特别难受。我不舒服的时候，就拿出家里带的土，用水冲了，转自看福清稍微沉淀一下喝掉，会舒服很多。我不清楚这是心理暗示还是家长的土真有疗效…后来，在酒店附近发现了一家超市，里头竟然有卖米！！！我们三个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买了好多米到酒店自己做。酒店房间是有厨具的。第一顿，我们三个各自吃了七八碗饭，没有菜没有汤，三个人只有一个不到手心大小的鱼肉罐头配着吃。吃的时候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这是中国的米饭。

　　蛇头为了自身的安全，不会让我们联系到他，只有他能联系我们。他在遥控着我们一步一步该怎么做，可他从未露面。在迪拜，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直到时机出现。

　　那天，蛇头用短信通知我们，我们可以出发了！我们火速拿起了行囊，按照短信上的地址，到酒店楼下打车去机场。这对夫妻，妻子没有手机，丈夫又不懂的发短信，所有联络都是通过我。他们也怕如果我不在，他们会和蛇头失去联系，我也怕如果他们不在，我一个人就无依无靠了。到了机场后，他们的登机牌很容易就拿到了，可是我的却呗卡了。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机场工作人员，一次一次的查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机票上的名字和之前另一批的一个女的拿错了！那天，因为我的登机牌的原因，我们走不了，当然，那个和我拿错了的女生也走不了。蛇头调换之后，大概三天左右，我们三人又出发了。这次，更有戏剧性了。我第一个拿到登机牌。他的妻子也拿到了，可是他，却一直被卡在外面。我们在里面心急如焚，我真的怕今天又走不了。妻子看到丈夫还没有进来，急得在四处踱步。蛇头最不喜欢夫妻一起走，因为夫妻档最容易出问题。一个走不了的话，另一个也不会走。果不其然，这个妻子等了很久，丈夫还未被放行，她就出去找她丈夫了。我没有出去。她的老公近在咫尺，她出去，最坏的结果是两人一起回国。可我的丈夫在太平洋彼岸，我这一关一定要过去。可是那个妻子出去后，没多久，机场工作人员也把我带过去了。他们用英文和我们说话，我们听不懂，后来他们叫来了一个工作人员，也是中国人。她问我，你们要去哪？蛇头教我们说。我们去巴拉圭。我回她，我们去巴拉圭。中国同胞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们说是去巴拉圭，可是你们中途会拐到别的地方，对吧！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承认自己是偷渡，可我一想到他，我就只能拼了！我说，你凭什么猜测？你觉得别人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也是要这样？？？你了解我的家庭吗？我看起来不像有钱人吗？我就不能去旅游吗？？？话一股脑冲出去，那个中国同胞也不好再说我们是偷渡了，可能她心里认为我们死鸭子嘴硬，只是没表现出来。她和我们说了很多，说如果我们是偷渡的话，她们机场要负很大责任，会被罚很多钱。我也一度在摇摆，究竟要不要说实话，之后我还是以强硬的语气搪塞了她。她给了我们最后一句话，如果我们被抓了，她们不负责任，然后我们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三张登机牌。

　　我们三个去寻找我们航班的登机口，刚找到，就接到蛇头电话，说不能走，马上回酒店。我们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背着行李就往回跑。可是我们却找不到机场出口，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机场里头乱窜，误打误撞。竟然让我们找到出口了。我们上了一辆taxi，可是他问我们去哪，我却说不出来。翻来短信，指着酒店地址，说，this，this！他似乎懂了，驱车前进。几分钟之后，我接到另一个蛇头的电话，他冲口而出的话:你们哪去了…飞机都要起飞了，你们还不登机？？？我说另个蛇头说今天不能走，我们在回酒店的路上。他说，马上回来，今天必须走！！！我挂了电话，对司机说:back.back，please！back，airplane！这些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怪自己不好好读书，书到用时方恨少！到了机场，我们三个扛着行李奔跑，迪拜的国际机场实在太大了，我要跑断气了！连口水都没有，也没有力气跑到登机口，我落在了三人的最后面。那个丈夫拖着妻子，我一个人在后面踉跄，眼泪直掉。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