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 望千年，福清这道背影不简单！

晴天780 · 发表于 2023-4-2 16: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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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栏语：

钟天地之灵气，蕴山水之毓秀。作为梦文化的发祥地，石竹山素有“中华梦乡·石竹仙山”之美誉，这里山川壮丽、湖泊秀美，梦文化源远流长。为积极助力市委打造福清最美“后花园”和全国知名旅游“新地标”，日前，市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联合福清市作家协会在石竹山风景名胜区开展以“新春绿道采风行”为主题的采风创作活动，十多位福清本土作家深入石竹山、三福步道、东张古渡口等地，探寻仙山文化，发掘人文底蕴，刻画山水之美，记录心中感悟。

“壹福清”微信公众号开设【新春绿道采风行】专栏，陆续推出系列作品，带领大家共同感受石竹仙山的自然、人文魅力。

东张窑的背影

何刚

阳光柔暖的春日，与几位文友沿着幽雅的石竹三福绿道惬意出行，一路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古榕、油菜花、应峰古刹、小石林、白鹭滩……不觉又一次来到东张镇香山村石坑路段，抬眼望，东张窑遗址近在咫尺。

在这里，东张窑一直隐居在时光一隅，与东张香山的石头、松枝和黄土那样，古朴、低调而且沉默。提起它的历史，东张镇很多土生土长的年轻人，竟都一脸茫然。而东张窑却真实地存在，并且曾经在千年古镇东张留下辉煌一笔。

三福绿道在我们跟前延伸，视野所及虽没有“千花百卉争明媚”，但却是我更钟爱的一片盎然绿意。绕着石竹湖万顷碧波前行，心情也随着明澈起来了。在石坑的山坡下驻足，我望着东张窑的背影陷入沉思。

似乎宋朝的窑火依然在执着地跃动，映照着造访者的脸庞。带领我们上山的韩校长正是东张香山村人，他指着遍地的瓷片窑具，对我们说：“看，这就是你们要寻找的东张窑！”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在宋朝的窑土之上，毕恭毕敬地端详着手中黑釉盏残片，不禁心潮起伏。

历史上的东张窑曾是我国沿海最大的一处黑釉瓷窑场，同时也是福建古代较有影响的四大民窑之一。据研究资料表明，东张窑遗址主要分布在福清东张镇的香山村石坑、半岭村、岭下村、芦岭村、三星村等，其烧制年代约为北宋中期至元中晚期，兴旺期为北宋晚期，至南宋而鼎盛，入元后逐渐衰败。

东张窑面积达26万多平方米，毗邻石竹三福绿道的石坑自然村遗存的窑址面积就约20万平方米，其产品以黑釉瓷为主，兼烧青釉器等。我们在香山村的石坑窑址上寻古，黑釉、青釉瓷片随处可见，窑具更是散布遍地。这些斑驳、沧桑，甚至不成形的瓷片，许多可能就是当年东张窑工匠亲手砸碎的黑釉盏和青绿釉碗次品吧。

石坑宋窑遗址分布最广、品种最多，尤其厝后山、宫后山、石马头山三处山坡堆积着丰富的瓷片和窑具。由于窑场距离出海口不远，东张窑就逐渐发展成宋元时期福建沿海地区最大的建窑系外销瓷的窑场。东张窑烧造的黑釉、青绿釉、灰白釉、兔毫茶盏等产品曾经大量销往日本、朝鲜及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等国家。日本博多遗址、镰仓市等古遗址都发现东张窑产品，年代为十二世纪至十三世纪前后，日本文献称之为“幅州盏”（即福州盏）。

东张窑的那些窑场何时停止烧造产品，并最终荒废坍塌下来，成为一片废墟，时至今日已不得而知了。在石坑山坡上，经历千百年风霜的碎瓷片、窑具，就这样默默地与岁月抗争，这斑驳的质感，恍然间宛若远古的时光在这里留驻。韩校长感慨道，多少年来东张香山村民在山坡上耕种，一锄头下去，总能刨出那些遥远年代的陶瓷碎片，让在此开荒种植果树的村民倍感苦恼。如今，村民的文物保护意识也增强了，东张窑遗址早已被列为福清市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还有一些东张镇乡亲正在研究恢复东张窑的生产工艺，投身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事业中，真是可喜可贺。

石竹湖畔，三福绿道上春风十里。我很想在一曲豪放的宋词里，寻觅东张窑的背影，尽管这个想法多少显得有些飘渺。世上没有两个相同的东张窑出产的盏、碗，因为东张窑的烧造工艺，已经决定了每一个盏、碗的唯一性。经历一千多度的烈焰高温，从喧嚣到沉静，从期待到惊喜，这一个守候的过程，东张窑始终没有辜负工匠们淳朴的心愿。

历史上的东张窑是福建古代东南沿海规模最大的一处黑釉瓷烧造窑场，其生产规模与建阳的建窑接近，是生产出口黑釉盏的主力军。作为宋元时期福建主要外销陶瓷产地的东张窑，也是我国最主要外销黑釉盏、碗的最大产销基地之一。

福建是中国古陶瓷大省之一，也是全国古窑址最多的省份之一，全省有成规模的南朝至明清时期窑址500余处。东张窑在福建已发现的古窑址之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在对福建连江定海“白礁一号”沉船和龙海“半洋礁一号”沉船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均发现有大量南宋时期东张窑烧造的黑釉盏。东张窑产品从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的寺院、码头、岛屿以及日本列岛、东南亚的印尼爪哇岛等均有发现，足以说明当时东张窑产品在国内外均有广泛的市场。

福清东张镇的地质构造特点为陶瓷业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原料资源，东张古镇的广袤山地又有丰富的松木资源，也为瓷器烧制提供了充足的燃料条件。东张窑以黑釉为主，这种质朴无华、淳厚稳重的黑色，却凸显了东张窑烧造产品的高雅与端庄。

因宋代“斗茶”之风颇为盛行，宋代的茶叶通常制作成发酵的膏饼，饮用前先将膏饼碾成碎末放在茶盏中，再沏上沸水，茶水表面会沸起一层白沫。“斗茶”者先斗茶色，再斗水痕。黑釉茶盏可衬托白色茶沫，最适合“斗茶”，故深受“斗茶”者喜爱。

这是宋代沿海窑场大量烧造黑釉盏的原因之一。但综合研究资料证明，福建窑业的兴旺衰亡及地域迁徙，并不只因宋代之后饮茶习俗的转变，“海上丝绸之路”“陶瓷之路”的兴与衰，才是对福建窑业造成最直接的影响。东张窑烧造的黑釉茶盏釉色漆黑光亮，兔毫纹向外放射，豪放大气，十分美观。尽管研究发现东张窑的工匠使用的制作配方不太科学，所以产品的呈色也不太稳定，但这也成就了东张窑的“杂色釉”瓷特色，从而丰富了其瓷器的釉色装饰艺术内涵。

东张窑烧造的盏、碗和其他生活瓷器，从品种、釉色、胎质、窑变效果等均可与同时期建阳地区生产的建盏媲美。但东张窑烧造的产品也存在良莠不齐，比如施釉不多，往往不及底等。其实从东张窑产品当年大量远销海外的盛况来看，要完成那么大的海外销量，当地有限数量的工匠，其劳动强度和难度，可就想而知了。

东张窑与建阳的水吉建窑直线距离200多公里，其黑釉瓷烧造工艺也与建窑有着密切的关系。福建建阳的建窑出产的黑釉茶盏曾一度为宫廷御用。古代东张窑的工匠根据市场的需求，从民众审美意识出发，不断学习和吸收兄弟窑场的先进技术工艺。如东张窑的黑釉碗就是模仿建阳建盏的造型，却在胎釉的厚薄和碗形高矮等不拘一格，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特征，那就是东张窑崇尚的产品自然美。东张窑从建造窑场开始，就向以烧造黑釉兔毫盏著称的建阳建窑学习。

后来东张窑工匠还不断地从浙江龙泉窑、江西景德镇窑、河北磁州窑、陕西耀州窑等直接或间接地摹仿、学习，有选择地结合本地条件，以市场角度为出发点，使得窑场生产规模扩大和品种逐渐增多。东张窑正是这样逐步发展成为一个以黑釉瓷为主，青釉瓷为辅而兼及其他品种，以市场为主要目标的大型民间窑场。

勇于创新、兼收并蓄，善于向先进技术学习，吸收外来工艺从而逐渐壮大成就自己，这就是东张窑工匠的创新精神。兼收并蓄、勇于创新——这不也正是“福清哥”的精神特质吗？

东张窑的工匠们巧手制作的黑釉盏，从东张窑场到出海口，通过海运大量销往海外，这里要提到无患溪。山的粗犷，与山脚下的石竹湖水的柔软，正遥相呼应，是在感怀曾经繁忙不息的无患溪吗？

无患溪，其实就是福清的母亲河——龙江的中游河段。曾经，从东张香山石坑到石竹山下方向，那条无患溪始终在潺潺流淌，承载着东张窑工匠们远大而执着的梦想。无患溪连着龙江之水，向东延伸，直至在海口镇方向汇入福清湾，奔赴茫茫东海。

而今，在三福绿道旁，无患溪却沉睡在石竹湖底，只留下一个唯美的名字。1958年因兴建东张水库，一万多名乡亲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劳作的故土而迁移他乡。高山环拥中的千年古镇东张就这样被淹没在这片碧波之下，一同淹没的还有当时东张镇的标志性建筑——始建于宋代的白豸塔。

当年东张窑就建在无患溪畔，这样东张窑所生产的瓷器，就可以完全不必通过崎岖的山路运输，而直接从无患溪装运上船，沿着龙江进入福清湾而出海。龙江便捷的水运保障了容易碎裂的瓷器能安全地运往福清沿海各个港口，再转运销往海外。这样便捷的天然运输条件和福清港口得天独厚的航海条件，以及福清当地发达的远洋造船技术，为东张窑产品依托“海上丝绸之路”走向世界，为素来敢闯敢拼的“福清哥”远渡重洋到海外谋生和发展海外经济贸易，都提供了坚强有力的后盾保障。敢为天下先的“福清哥”，始终以这种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开放胸襟和开拓精神，让世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