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来：闽中人民的骄傲

作者：光华

     

      今年是陈金来烈士诞辰120周年，生前拥有传奇般经历的他，是值得纪念的闽中革命人物。

               

                   迷茫中见到周恩来

     

      陈金来 1901年出生在福清东阁村一户贫苦农民的家里，10岁开始就跟随泥水师傅外出做小工，走上艰辛的谋生之路。   

      1916年秋，东阁陈姓地主勾结官府，以所谓赖债不还的“罪名”将陈金来的父亲投进牢房。陈金来气愤之下放火烧毁了地主家的一亩多快要收割的晚稻。

      此举虽然出了一口闷气，但却闯下大祸：地主捉不到陈金来，就放一把火烧掉了陈金来家的房子，陈金来的三哥被抓去打长工赔偿，地主还扬言要严惩陈金来。为了躲避地主的报复，陈金来从此流落他乡。

      1918年，陈金来跟随一位朋友漂洋过海来到印尼，在泗水一家皮具店当学徒。他勤奋工作，学徒毕业后在泗水开了一家皮具店。

      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年轻的陈金来似乎看到了中国的希望，他于1923年加入印尼共产党。

      1924年夏天，受印尼党组织的指派，陈金来与叶君回国执行一项任务。叶君是陈金来的好朋友，陈金来在印尼这么多年，都是叶君夫妇在各方面帮助支持。

      他俩来到广州后，叶君对陈金来说自己的表哥叶挺是共产党员，陈金来听了非常高兴，决定去拜访叶挺，到叶挺家后，才知道此时的叶挺正在苏联学习。正当陈金来感到失望之时，叶挺家人告诉陈金来，共产党人周恩来刚回国在黄埔军校政治部工作。

      于是1924年秋在广州，陈金来认识了时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的周恩来。周恩来比陈金来年长三岁，也许两人名字中都带“来”字而特别投缘，相见恨晚，相谈甚欢。陈金来从周恩来那里知道了马克思主义，知道了共产主义。

      同年12月，陈金来决定先回印尼。为留下永久的纪念，他与周恩来在广州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临别，陈金来在照片背面题了一首小诗相送：“友谊极可贵，革命价更高。为获自由故，二者皆不抛”。

    周恩来接过照片，立即挥笔和了一首诗：“革命不为己，救国价更高。为忠马列故，君我情不抛！” 。

     在印尼，陈金来投入反抗荷兰殖民者压迫的斗争，积极为起义捐资，与印尼人民并肩战斗。1927年反荷起义失败，陈金来被捕。1928年被殖民当局驱逐出境。

 

                参加龙高暴动

     

     1928年，陈金来回到阔别十年的故乡。这时期，因蒋介石叛变了革命，祖国大地腥风血雨，四亿同胞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看到满目疮痍的祖国，陈金来心情沉重，决定投身革命，将自己的一切奉献于祖国人民翻身求解放的革命事业中。

     在福清县江镜镇南宵街，陈金来开设了一家皮鞋店作为掩护，寻找中国共产党组织。陈金来认识了何胥陶、陈振芳（后名程序）等进步学生，并通过从他们找到福清地下党。1929年12月，陈金来在福州找到福州市委委员黄孝敏，从此开始了地下党秘密工作。

     1931年10月，由福建莆(田)、仙(游)土匪民团改编的省防军林靖部队进驻福清。到处设捐局、税所，进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龙田、高山两地受害尤为严重。

     不堪忍受蹂躏的龙高群众，纷纷组织救乡团反抗。他们以“除暴安民”、“除一人，救万民，消灭林靖匪部”为战斗口号，约定联络信号，发起暴动，陈金来、何胥陶等共产党人也参与其中。

     1931年农历十一月十八晚，暴动队伍趁林部各营换防之时，在龙田、高山两镇同时举事，向林部发起进攻。在进攻过程中，沿线的农民纷纷加入暴动行列，队伍发展到近万人。

     经过3天激战，暴动队伍歼敌两个营。慑于群众反暴的威力，林靖余部不得不撤出福清，退回仙游。

     龙高暴动是福清地下党组织成立以来第一次组织民众进行的反军阀、反迫害的武装斗争。当地群众无不欢欣鼓舞，当时广泛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民国廿年间，林靖到福清；匪众共四千，办案散乡间；杀人与放火，抢夺又强奸；人民受凄惨，纷纷去串联；红军来领导，组织各乡间；齐议除军阀，为民除灾难；十一月十八夜，起义人成山；鸣锣召民众，消灭林匪帮；有的拿刀枪，有的拿扁担；有的拿草铧，有的拿串担；突破方厝祠，围攻关帝庙，火烧文昌阁，满天红丹丹；号响齐冲锋，贼尸排满山；有了共产党，百姓才平安。                 

     龙高暴动的成功，引起陈金来对印尼起义失败的反省，使他看到了人民的力量，懂得共产党人只有团结人民群众，依靠人民群众，发动人民群众，才能取得革命成功。

     龙高暴动后，中共福州市委根据陈金来在革命斗争中积极勇敢的表现，批准他由印尼共产党党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陈金来在高兴、感动之余，挥笔填了一首词：

              江城子·妈妈歌

今喜又有我妈妈，霸王鞭，揍贼下！

她一问我，穷苦何一家；又说兴亡俱有责，愿此去，真孝妈！

共产党是我妈！亲生妈，不赢她！

拯救中华，她率千军马。驱倭又缚蒋介石，耀炎黄，壮天下！

     1933年6月，因工作需要，陈金来根据福清特别支部书记何文成的指示，将皮鞋店迁到海口镇。

 

                建宁再会周恩来

 

     1933年秋，陈金来奉命到建宁学习，在建宁一座两层的白楼里再次见到周恩来，倾听了周恩来的报告。

     休息时，周恩来看见陈金来笔记本上录有一首张元干的词《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周恩来就在会上朗读起来：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周恩来说：“我很为福建人骄傲，张元干是福建人。枢密院的编修官胡邦衡曾上疏请斩秦桧等奸臣，被责为福州签判，四年后（1142年）遭除名，送新州编管。张元干当时居三山（福州），填该词送胡邦衡，这首词上半阙写中原沦陷荒凉混乱的情景；下半阙表示了作者对胡邦衡的同情与支持，希望他以豪迈的气度回答投降派，不要消沉。但当时投降派正当权，不久张元干被除名入狱。”

     周恩来结合当时中国国家的形势，接着说：“我们共产党人要好好地学习这首词，学习张元干锄奸靖国，抵抗侵略的精神。不怕牺牲、前赴后继去争取胜利。‘春蚕到死丝不断，留与世间御苦寒’,这才对得起福建古人张元干，才对得起福建今天烈士们！”

     周恩来让陈金来也住进白楼，这样陈金来就有更多的时间与周恩来在一起。周恩来还特意抽时间带他在建宁农村搞社会调查，在调查中陈金来明白了很多革命道理。

     陈金来听到苏区的一首民谣：“一双布鞋一把伞，几块木板一张床；一盏马灯随身带，毛委员足迹遍上杭。”他为毛泽东艰苦朴素，一心为革命的精神所感动，即在笔记本里写下：“福建儿女心里红，扩大红军打先锋；永远跟着毛委员，全国革命早成功。”

     学习结束后，陈金来带着周恩来的嘱托，带着肩负的使命，回到福清继续投入革命工作之中。

                

              延安拜见毛主席

     

     1937年春，陈金来怀着对家乡命运的担忧前往延安，希望能够从周恩来那里找到闽中革命的方向。他随身带着那张在广州与周恩来的合影照，准备好好地与老朋友、革命引路人周恩来促膝长谈。

     到延安后，陈金来才知道周恩来去庐山与蒋介石谈国共合作的事了。未能见到周恩来，他决定地去见毛泽东主席。

     那天傍晚，在毛泽东的窑洞，陈金来见到了毛泽东。

 他拿出与周恩来合影的照片自我介绍：“毛主席，我叫陈金来，福建人”。

 毛泽东接过陈金来手中的照片，端详照片中的人，对着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陌生人问：“你是？”

“我是照片中的另一位，陈金来。”

 听了陈金来的回答，毛泽东笑了笑说：“金来、恩来，一个有钱，一个有情，有钱的与有情的走到一起干革命，很好嘛！”

     毛泽东风趣的话使陈金来倍感亲切，陈金来笑着说：“我出生在福建东南沿海的贫苦农民家里，家父没有文化，希望我的出生能够给家里带来好生活，所以给自己取名‘金来’”。

     毛主席询问陈金来福建游击战争的情况，陈金来将自己知道的闽中革命斗争的形势作了汇报。毛泽东鼓励陈金来坚持抗战，一定要将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离开毛主席的窑洞，陈金来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展望未来的革命工作，他睡不着，奋笔写下：

          春早湖山·跟朱毛

 跟朱毛，周恩来当向导。

 穷工农相信非遥，生死莫回头。

 日寇狗命难逃，蒋秃挣扎徒劳。

 试看革命大浪潮，滚滚比天高。

     这次延安之行给他留下终身难忘的记忆。离开延安时，毛泽东还赠送陈金来一条军用毛毯。

                

             拿起枪杆抗击日寇

 

     1937年夏天，陈金来在福州西郊高职学校陈金来看望了陈振芳。陈振芳沉痛地告诉他黄孝敏等同志在鸡角弄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陈金来听了非常悲愤。

在危难之际，陈金来受命接任福清县委书记，领导福清人民继续进行抗日救国斗争。

     同年冬，陈金来带着陈金炎、陈以铭、林学德等10多位青年到莆田广化寺参加游击队训练，争取练好杀敌本领，上前线打日本侵略者。

     1938年3月，福清游击队改编成新四军北上抗日。根据党组织的安排，陈金来留在闽中继续领导该地区的抗日救亡工作。

      回到福清，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陈金来就创建4个区委，发展了10多个农村党支部，他直接领导下的共产党员多达近百人。经陈金来介绍入党者很多，比较有影响的有：陈亨源（闽中游击队副司令、新中国成立后闽侯专署首任专员）、陈宏宇（陈振芳的父亲）、陈振先（烈士、陈振芳的二弟）等等。

      由于陈金来工作出色，成绩显著，1938年8月，福建省委决定成立福清中心县委，由陈金来担任中心县委书记，闽南特委成立后，陈金来兼任特委委员，统一领导福清，长乐、平潭、闽侯等县抗日救国斗争。

      1939年7月陈金来代表闽中（南）特委出席中共福建省第一次代表大会，当选为省委候补委员（后改为省委委员）。

      1939年9月，福建省委在崇安举办武夷干校，陈金来参加了第一期训练班学习。学习结束后，陈金来留在省委抓武装工作，参与领导全省抗日武装斗争。

      1941年4月，福清、平潭、长乐等县相继沦陷，在民族危亡关头，陈金来奋起组建“福（清）平（潭）沿海抗日游击第八中队”，自任中队长，投入抗日救国的战斗中。第八中队有50多人，纪律严明，装备好，战斗力强。6月，陈金来领导的游击队在安民、桂巷袭击日军，打死、打伤日军数人。 一次，游击队得到日军运输补给物资途径荊溪的情报，陈金来果断决定长途出击，成功截获了日军的全部军需品。由于抗日游击队不断打击日军，在群众中威信很高，许多群众自动捐献钱粮，支持抗日斗争，有的要求参加抗日队伍，队伍很快发展到300多人。

       6月中旬，八中队转战到长乐江田乡与陈亨源游击队会师，并一起加入刘润世领导长乐抗日游击总队。陈金来担任第三大队大队长，游击总队先后同日伪军作战五次，其中包括著名的琅尾港伏击战。

       8月初，刘润世获悉日军将前往玉田蕉岭视察工事，决定狠狠打击。8月3日，陈金来、陈亨源、林宝荣带领各游击大队人马三、四百人在大溪乡集结，陈金来代表福建省委参加制定作战方案。决定从300多名游击队员中精选48名组成敢死队，埋伏在琅尾港小冬埔桔里袭击返航的日军。

       琅尾港战斗击毙包括中岛中佐在内的日军42人，游击队无一伤亡，是福建抗日游击战中成果最辉煌的一仗。它沉重地打击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极大地振奋了福建人民的抗日信心与决心。长乐人民还编了一首民谣，盛颂琅尾港大捷：“小冬江畔盛开莲，日寇妄想打江田，江田出有游击队，打死中岛半浮沉。”

       参战人员受到中共华东局和福建省委的表彰，许多爱国华侨纷纷从海外寄回慰问信；国民党《中央日报》1941年8月23日报道了这一事迹，福建国民福建政府还给参战人员颁发金质或银质奖章，陈金来获得一面金质奖章。

     可叹的是，同年9月14日，陈金来不幸蒙冤，被错杀于长乐，年仅40岁。

     陈振先获悉陈金来遇害，当场愤笔疾书词一首，以纪念自己的革命引路人、入党介绍人：

          满江红·悼陈金来

腥风血雨，怎阻行军情更昂。

仇满腔，悼陈金来，挥戈奋前。

英豪饥餐日寇肉，壮士渴饮美蒋血。

前赴后继党主沉浮，战犹酣。

陈省委，挑重担；光阴迫，拯危亡。

率众跟朱毛，北驱南荡。

反投降惧啥“领导”，赴义冷眼“老战友”。

挥泪横戈平我中华，叛徒斩！

     1962年10月，福清县人民委员会追认陈金来为烈士。2015年6月，民政部为陈金来家属颁发了烈士证明书。

     陈金来出生在闽中，他的骨灰与家乡土地融为一体，他永远是闽中人民的骄傲。

 

 

 

 

 

 

此文来源于《福建党史月刊》2021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