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萍
海上的12月，风高浪急，王锦萍的腿隐隐作痛。她患有风湿，是早些年冬天光脚蹚海水搬药落下的毛病。为了保暖，王锦萍掩上诊所的门，但屋里的灯会始终亮着，她承诺过要24小时服务，外出学习、开会诊所也不关门。
59岁的王锦萍算是吉钓岛上的“年轻人”。吉钓岛位于福建省福清市，面积仅0.74平方公里，岛内常住人口不到300人，最年轻的五十多岁，最年长的97岁。
直到今天，进出吉钓岛依然只能全靠渡船。天气恶劣时，渡船只能停运。当地人说，住在小岛上，最怕生病。
1986年，23岁的王锦萍从福清卫生学校毕业，在叔叔和家人的支持下，回到小岛开办诊所。这一办，就是36年。
这位坚守孤岛的村医，先后获得全国最美医生、全国道德模范等荣誉称号，并被授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不敢生病
过去3年，因为疫情的不确定性，王锦萍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
吉钓岛的常住人口以老人为主，且多数老年人有基础疾病，如遭疫情，情况会变得更加棘手。
2020年除夕，王锦萍原本在福清和儿子一家团聚，晚上看新闻说疫情暴发了，大年初二一早就坐第一班轮渡回岛上，参与疫情防控。
岛上很多老人不识字，也没有戴口罩的习惯，发防疫宣传图册的时候，她要当面交代一下才放心。
从早上5点到晚上10点，只要有船靠岸，王锦萍都要赶到码头，对登岛人员测体温、登记信息。
仅2020年2月29日这一天，她就往返诊所与码头三次。
“最开始疫情紧急的时候，岛上还没有额温枪，我们就用体温计。”王锦萍回忆，“当时口罩也很紧缺，有医院给我们诊所送了口罩，但是村民那时候没有地方买，只能把口罩给村民用。”
2021年，疫情严重时，有一位95岁的老人向王锦萍表达了恐慌。王锦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每天都去给老人检查身体，临走再安慰一下。
老人对她印象很深，十多年前，正是这位老人突发高烧，村民打电话找王锦萍，正在镇上开会的王锦萍连夜租船回岛帮她治疗。
身为村医，王锦萍最怕的事情是自己生病。
作为岛上唯一的医生，王锦萍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疾病，内科、外科都要看。睡觉的时候，王锦萍习惯把手机放在床头，音量开到最大，以免睡着了听不到电话响。
丈夫陪她守在岛上
1963年9月，王锦萍出生在吉钓岛，爸爸是镇上粮站的会计，叔叔和姑姑都是医生。
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叔叔和姑姑便会到小岛上问诊。她常跟在叔叔和姑姑的身后，看他们给病人治疗。
1986年，王锦萍中专毕业，本来可以在镇上找到一份工作。可她选择回到吉钓岛，“小时候，有一次我妹妹发高烧，当时岛上没有医生，是邻居开船送我妹妹到镇上医院看病。当时就觉得，要是有医生就好了。”
20世纪八十年代，吉钓岛还没通电。晚上，她在煤油灯、蜡烛下看诊，遇到晚上出诊，就打着手电筒赶路。给不识字的老人开药，她就在纸上画横线，“一竖一横，就是每天吃一次，每次吃一粒；三竖三横的，就是每天吃3次。”王锦萍说。
诊所最开始是租岛上一户人家的房子改造而来，后来房东要用房，她就把诊所搬回了自己家里：一栋两层楼的石头房，一楼是诊室，二楼住着王锦萍一家人。
和其他医生不同，王锦萍不仅坐诊，还负责进药。村民们需要什么药，孩子们要打哪些疫苗，她就坐小船到福清市医药公司购买。
当时吉钓岛还没有码头，船无法靠岸，她就蹚着海水下船搬药。冬天的海水冰冷刺骨，落下了风湿的毛病。
后来，全家就剩她一个人留在吉钓岛。1993年，母亲和弟弟妹妹离开海岛，去了福清市海口镇；1994年，王锦萍的大儿子进城读书；2002年，小儿子也进城上初中。
直到2020年，丈夫结束多年的打工生涯，陪她一起守在海岛。
最近三年，王锦萍经常参加福清市卫健局组织的村医全科医生培训，既有理论授课，也有实践操作课。偶尔受疫情影响，培训也会改成网课。
旧的诊室已建成三十多年，面积不到20平方米。2022年，政府投资修建的新卫生室已经落成，距离旧诊所200米，紧挨着村养老院。新卫生室共两层，面积一百四十多平方米，新增了诊室、药房和输液室。
互联网正在改变这座孤岛。依托互联网医院服务平台，老人们不用出岛，在村卫生所就能享受到远程医疗服务。
三十多年来，王锦萍靠一个药箱和一双脚，走遍了海岛的每个角落。如今，岛上的老人都爱到诊所逛逛，在门口晒晒太阳聊聊天。
随着生活水平的改善和农村医疗水平的提升，岛上老人的寿命也越来越长。“二三十年前，岛上80岁以上的老人少之又少，现在90岁以上的老人就有10位。”王锦萍说， 她相信农村的医疗条件会越来越好，岛上的长寿老人会越来越多。
南方周末记者 翟星理 南方周末实习生 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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