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家粿爷爷 发表于 2018-9-23 13:59:52

《硕鼠肥狗》选载 58

吕不韦陷入沉思。跣足老人,是人,人间,要我“回圜”;天石坠地,是天,是神,要我“回家”;还有秦王,嬴政,要我“徙处蜀”,到没有人烟之地,与鬼神共处,也是要我死。我,人神王共愤,人神王共弃,人神王共戮:因何如此结局?不,无有错误,我至死也要做“圜矩”父母官!
吕不韦要求仆人立即把已经剥离下来的“圜矩”两字再嵌上,然后一把火烧掉那辆车。他要“圜矩”之车带着他的志向一起跟他“回圜”,到天国上,永远享用。那时,怪、力、乱、神,多为人们所崇信,吕不韦也多半相信。
吕不韦简单安排后事,喝下鸩酒。毒酒发作之前,又骂:“无道‘天授’,无道‘王授’,无道人间,无道犬子!”他死而不服,把人神王一起骂了。骂完,毒酒发作,呜呼哀哉——可怜吕相,奔波劳累,兀兀穷年,营造强国,秦王竟不容。
河南封地的庶民百姓曾经对吕不韦的告老和“徙处蜀”表示同情,并络绎不绝前往慰问,以示对秦王的不满,“民愤”随时有转为“民变”的可能,后来因为那块刻字“今年回家”的天石出现,民意朝有利秦王的一方发展,庶民百姓一起感谢秦王厚爱前相吕不韦。正当人们高呼万岁、感恩秦王,等待秦王撤销“徙处蜀”的御旨时,却突然噩耗传来,吕不韦归天了。人们多认为吕丞相年事已高、逢喜事太兴奋而致亡,这样的结局他们能够接受。不管怎么说,吕不韦归天了,秦王用隗状计,实现了要政敌吕不韦死,且又不遭忘恩负义骂名,反而得到民众热烈拥戴的目的。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君相兵戎相见的惨剧避免了。
且看吕不韦断气前骂的什么话?既骂秦王“无道”,又说秦王是“犬子”——古人对儿子的爱称。就是说,无道的秦王是自己的儿子。胆大包天,临死之前你吕不韦又指认秦王嬴政是你的儿子。这样说来,你吕不韦私通赵姬,把怀有吕氏珠胎的她嫁给嬴异人,然后生下嬴政的传闻得到证实了。吕不韦呀,在你快要断气了,还让一个历史疑案又疑上加疑。何也?吕答:你嬴政杀死我,我就要破坏你,说你是我的儿子——“犬子”,你的国家已经是吕氏王国了,就像楚国的丞相黄歇与楚王后私通,暗结珠胎,生下黄姓血统的王子,整个芈姓楚国就是黄氏王国了。黄歇虽然身首异处,但他已经征服了楚国。今天,在秦国,重演了这出精彩的历史剧。嘻,我死了,最终还是我吕不韦胜利了。苟利于孩子嬴政,即利于老爹吕不韦我也,管它真假!史载册记了,不会把我吕不韦忘掉,我吕不韦永存。带着复杂的思绪,也带着他认为斗争胜利的愉悦,“回圜”归天了,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吕不韦府邸附近发生“天授”事情时,下榻河南驿馆的隗状、赵高和几个侍者,装着当地普通人,夹杂在那条通往吕府马路的人流中,或观察动态,或跟着人群推波助澜,让事情沿着隗状他们设计的方向发展。他们得知吕不韦已经“回圜”归天,君王的隐患解除了,在驿馆里的他们弹冠相庆,为自己的胜利,也为秦王的胜利。他们返程,在约定的某一地方把装扮成跣足老人传达“天授”的随行者接上了车。一路笑声的隗状专用马车带着吕不韦的丧讯,回到了咸阳。
真是妙计一招。
嬴政大为高兴。他所不能容忍的另一个“父亲”——“仲父”也消失了。嬴政的“执一”欲望实现了。查史料,吕不韦的死年,正是“天授”谶语所谓的甲子六十年周期中的丙寅年。如同对外拓疆并土的军事斗争不断传来捷报一样,嬴政在国内政治斗争中彻底胜利了。
嬴政察人任仕,继续以老臣昌平君为相,并重用隗状、王绾、李斯、冯去疾,直到嬴政二十一年。李斯作用甚大,居功至伟。嬴政二十六年至三十四年,隗状任右丞相,王绾任左丞相。秦国日强,王威日炽,统一伟业,步步推进。
《战国策·秦策》和《史记·吕不韦列传》都记载,商人吕不韦用千金向秦王室成员行贿,终使对决定王位继承者有影响力的华阳夫人,在二十多个王位候选人中选中嬴政的父亲嬴异人。嬴异人一当王,立即应诺,请吕不韦任秦国丞相。吕不韦以商人之道为自己设计发展框架,走上政治舞台的高层,从秦庄襄王执政开始至嬴政十一年,任秦国丞相十四年,终被迫饮鸩而亡。原来,丞相至尊和商人巨财并不能回避政治斗争的残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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