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刚满18岁偷渡人员访谈
6月26日，辽宁省大连公安边防检查站经过缜密侦查，一举抓获了15名企图偷渡到日本的偷渡人员和两名“蛇头”。这些涉嫌偷渡的人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年龄最小的一个刚满18岁，那么正处于韶华的他们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远走异国他乡呢？记者前往大连进行了调查。难获签证偷渡成为冒险选择
2009年6月27日，大连公安边防检查站。
记者：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想去日本？
小腾（涉嫌偷渡）：早就想了，因为在家里这几年都没事做，而且家里工资也不是很高。以前我读高一的时候就有学生过去，因为我那边手续办就可以过去的，就留学手续。
说话的这名年轻人叫小腾，刚满18岁，福建福清人。小腾的家境在老家并不窘迫，那么小腾为什么要辍学，选择出国打工呢？原因还得从小腾的父母讲起，小腾8岁那年他的父母就偷渡去了日本。
亲情和家庭管教的缺失，让小腾年纪轻轻就和许多社会青年混迹在一起，书读到高一就没有心思继续读下去了。在家里玩了2年后，小腾发现身边许多同龄人不是考上了大学，就是去日本留学打工。由于地缘上的接近性，日本一直是许多人出国的首选地。另外一名涉嫌偷渡的年轻人阿桂告诉记者，在他的老家，通过各种渠道去日本的人已经占到了近一半。
记者：你亲友中有多大比例在外面打工？
阿桂（涉嫌偷渡）：50%。我们那边很多、很普遍，基本上每个家庭里面都有一两个人在国外。我们那边的年轻人都想出国，除非家里有事业有生意做。没什么事做的，比如像在工厂打工的，差不多都想出国，不想在家里待了。
但是，像阿桂和小腾这样的年轻人，很难获得去日本的签证。在这种情况下，偷渡也就成了许多人冒险的选择。
大连公安边防检查站 王洪宇：在他们眼中，不出国去打工挣钱，在家里面打工挣钱是很丢人的事情。他们主动去联系，因为亲戚朋友都在国外，他们一联系很方便就联系上了。比如说张三联系李四，李四怎么走的，李四说我是通过其他人给我联系。给一个电话，张三就联系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给张三打电话，他们这样就串上了。
小腾和阿桂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和其他十几名来自福清、平潭的老乡聚到一起的。6月12日，他们陆陆续续坐大巴到达了大连。
位于辽东半岛最南端的大连，是我国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城市，从这里坐船到韩国只需要一晚上，到日本也不会超过一天一夜，也正是因为海上交通如此便利，许多“蛇头”和偷渡人员把这里当成了出国的一个跳板。
为安人心食宿费用“蛇头”垫付
2009年6月13日，大连。
尽管在大连找到落脚点后，小腾和他的老乡一直小心翼翼，但大连公安边防检查站的侦查员还是注意到了他们。
大连公安边防检查站 缉查科科长 贾敬华：6月13号，我们对大连商贸广场附近各个酒店进行排查。排查中我们发现，有3个酒店有从福建来的入住，一批一批过来。6月12号，6月13号，6月14号，6月17号都有人入住，从福建的平塘、附近的福清来的人很多。我们通过户籍地查看，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固定的职业。而且，在这儿住这么长时间，从12号各酒店里住着，也不换房间，我们觉得可疑。
经过几天的秘密跟踪，侦查员发现，这些人和一般的旅游者不同。他们身上既没有什么行李，也很少外出游玩，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宾馆里，而且每天还有人往他们的账户上汇钱，这一系列的行为特征和有组织偷渡的犯罪特征非常相符。
贾敬华：我们从调取银行的账户看见每天都有人在往里边打钱，从福建打过来，从江苏的盐城打过来，还有从福州打过来。
记者：为什么从这些地方打过来？
贾敬华：这也许就是当地的召集人，组织者，当地的组织者。比如我认识你，我问你想不想去日本或者韩国。你说去，我就告诉你去大连，到时候有人接你们，有人给你们生活费，你先住下，时机成熟以后再出去，就这样。
偷渡人员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所有的食宿费用由“蛇头”垫付，这是近年来，偷渡犯罪呈现出的新特点，许多“蛇头”就是利用这一点来打消偷渡人员的顾虑。为了减少开支，“蛇头”通常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偷渡人员运送出去，但是，这一次，侦查员却始终没有看到有人和这群涉嫌偷渡的人接触，那么神秘的“蛇头”为什么迟迟不现身呢？
贾敬华：根据我们研究，至少在大连接应的人没有出现，说明交通工具还没有，条件不成熟，至少现在走不了。前几天的时候，正好碰上大连海上管制，有大雾大风，可能取消了。
6月25日，负责跟踪的侦查员突然得到一个重要线索，这些预谋偷渡的人准备撤离市区，前往更加隐蔽的地方居住。如果这些人一旦脱离监控范围，案件侦办很可能功亏一篑，专案组果断决定立即收网。
称境外打工收入可观诱人入局
6月26日，数十名边防人员兵分几路，在3家宾馆里抓获涉嫌偷渡人员15人。这些人中既有像小腾这样，第一次来大连准备偷渡的人，也有曾经两次到大连等待偷渡时机的人。
经过询问侦查员发现，偷渡人员到达大连之后，和这边接应的人一直都是通过电话联系，根本就不知道组织者的真实姓名。正当侦查员准备带着这些人离开宾馆时，电梯里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贾敬华：在打开电梯门的时候，我们当时已经把507给控制了。然后我就问找谁？他说找406房间。我问他找406怎么上五楼了，(他说)我到507找人。就这样，我们就认定他肯定是来接头的人。
经过审讯，这名穿白衣的男子交代他叫董相瑞，和他一起的女子叫李景顺，他们正是负责在大连接应偷渡者，联系运输船只的人。由于海上航行管制，董相瑞久久联系不到船，所以多名偷渡者威胁说要返回福建老家，惟恐买卖不成的董相瑞和李景顺，急忙跑到宾馆准备安抚偷渡人员，没想到却自投罗网。
从董相瑞和李景顺那里办案人员得知，这两个人只是整个偷渡犯罪链条中的马仔，受控于境外的大“蛇头”。事实上，根据边防部门掌握的情况，近年来，境内外“蛇头”相互勾结作案，正是目前偷渡犯罪的一个趋势，组织偷渡的非法所得绝大部分也流入了境外“蛇头”的手中。那么对于偷渡者而言，在交纳了一大笔钱之后，是否就能如愿实现自己的异国发财梦呢？
偷渡人员小腾和阿桂告诉记者，为了去日本，每个偷渡者都要付给“蛇头”16万元的报酬。
记者：这个10多万你怎么给他？
小腾：凑钱。在那边能拿的话，或许有办法，不然就托人。
虽然偷渡者支付给“蛇头”的费用如此之高，但是作为中间人的董相瑞和李景顺，能分得的钱却非常少。
记者：他们给你多少？
犯罪嫌疑人 董相瑞：找一个船，每个人给船上15000元。我找着船的话再跟船上商量，看看能给我提多少。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找着合适的船。
犯罪嫌疑人 李景顺：他们说不会亏待我的，但是具体多少没说。
可以说组织偷渡，给境外大“蛇头”带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暴利，那么小腾和他的同乡又为什么甘愿把这样一大笔钱交给“蛇头”呢？一名叫阿芳的偷渡人员告诉记者，她们之所以如此迫切想出国，是因为“蛇头”吹嘘在境外打工，收入非常可观。
阿芳(涉嫌偷渡)：他们会说辛苦是挺辛苦，不过那边环境挺好的，到了那边就不想回来了。我们也很羡慕有些从国外回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买衣服想买多少钱的就买多少钱的。像人家有钱了，一两千，两三千都无所谓。
用密闭的小渔船运送偷渡者
那么实际情况又如何呢？记者经过进一步访问了解到，偷渡人员所要经历的考验其实从他们踏上出海船只的那一刻开始，就始终不会停止。
在大连港的码头，密密麻麻的停靠着许多小渔船，“蛇头”就是用这样的小渔船将偷渡人员运送到公海的，为了掩人耳目，“蛇头”通常将偷渡人员密闭在狭窄浑浊的鱼舱里，直到五个多小时后，船只到达公海。
由于运送偷渡者的船只都是夜间出发，所以一旦遭遇恶劣天气，偷渡者的安全根本没有保证。在边防人员以往破获的案件中就出现过，一些组织者用报废的破旧小木船运送偷渡者。船体破旧，发动机严重老化。这种小木船是当地农民用来运香蕉的，是条货船，根本不能乘坐那么多人。而且这条船应该已经用了7、8年了，属于报废船只。
王洪宇：在海上如果一旦出现意外情况，“蛇头”、这些船的人员不会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第一反应是自己先跑，所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
同时，即便偷渡人员能幸运的到达目的地，等待他们的也可能是找不到工作或身份暴露后被遣返。
今年1至6月，仅大连机场就先后有四五批偷渡人员被遣返回国，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表示，理想不等于现实，不愿再去国外过打黑工的生活。
王洪宇：他们借十几万块钱大都是高利贷，平时这些正常借是借不出来。高利贷利息特别高，他们前期为了还钱会打两份工或者三份工，特别累，特别辛苦。经常是在工地干了八个小时下班以后再到另一个工地干晚上的活再干几个小时然后再回来，很辛苦。我们也问过他们，问还想不想去了，十个人有九个人都说不想去。那个地方被人瞧不起，生活觉得没有地位，在国内挣钱少些，最起码生活得像个人。
考虑到小腾和他的同伴大部分人都是初犯，办案人员在对他们进行普法和教育后，劝告他们返回老家，同时也表示如果再次发现他们中有人企图偷渡，警方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6月30日，外出半个月的小腾和同伴返回了福建老家，目前办案人员对此案还在展开进一步侦查。
偷渡行为形式日益精明隐蔽
可以说正是边防人员果断出手，才使得这群轻率的年轻人没有陷入出国的美丽陷阱。比起他们，另外一些怀揣同样梦想的人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这些偷渡者遭遇的纯粹是一个骗局。
山东威海的一个小村里，几个既没有技术也不懂外语的女人结伴出国了。据说是去国外打工。然而就在村民们羡慕不已的时候，过了不到2个月，这几个女人却陆续回到了村里。刚一见到亲人，一名妇女就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她说她们这一次完全是被人骗了。
那么当初这些妇女为什么会选择冒险出国呢？
“她说就是挤牛奶，全是机械的，动动开关就行。”“说是六千块钱一个月。”
原来她们全被非法中介骗了。当散布虚假出国务工信息的人被抓获后，这些妇女才知道，原来她们出国时持有的都是旅游签证，组织者随意编造了一个单位，将来自全国各地的30多名出国人员全部伪造成为公司员工，以奖励员工旅游的名义向某国驻华使馆提出旅游签证申请。
办案人员：想法骗证件，想法把自己伪造成商人，旅游者，或者去谈生意的，还有出国留学的。这种情况就是骗取出境证件，目的就是出国打工。这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偷渡。
在警方看来，这种以旅游名义骗取出国签证，进而滞留国外非法打工的活动，实际上仍是一种偷渡行为，只不过形式更加隐蔽，而组织者也更加精明。
为此有关部门提醒：我国是一个人力资源大国，每年都有劳动力被输出到国外进行合法的劳务活动。但这项工作主要是通过各级政府机构，外事部门以及劳动部门，按照计划，有组织的进行。千万不要盲目的相信一些中介机构，通过不正当的渠道出国务工。
偷渡行为在损害国家声誉和形象的同时，也对其他公民正常的出入境活动造成了不良影响。对那些偷渡者而言，在国外由于没有正当的合法身份，个人的正当权益根本得不到保障，当遭遇雇主恶意拖欠工资时，致富美梦很可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据央视《法治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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