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肥狗》选载 59
物禁大盛 知否税驾李斯再受尊宠，在群臣中的作用更加显赫。
秦王御准李斯与“九卿”住在一起。新居四周的高墙涂上时尚的黑漆，显得十分庄重肃穆，偌大的院落，冠盖的银杏，飘香的花卉，小溪流水，水榭戏台，错落的榆、杨、柏，当然还有穿梭其中的仆人。李斯一进这院落，就有仆人迎上来，搀扶他入庭堂。有一侧房，摆放案几，四周堆满简牍，像是他在朝廷的办公署。
李斯在秦宫任郎官时，就把原配妻子从楚国的上蔡接到秦国来。当了客卿后，赵传曾两次提出要为他娶妾，均被拒绝。现在赵高老兄赵成又牵线为他娶妾，第三次被拒绝。再后来，赵成和赵高硬是把本家闺女介绍给李斯，李斯推挡不住，接受了，不称妾，对外称赵氏女。一段时间以后，李斯对她情有独钟，几乎把原妻忘了。李斯原本很警惕女色，对纳小很谨慎。那么纳赵氏女此事，李斯作何解释？听之任之姑妄受之吧。此事的真正意义是赵高一家获益，把权势的李斯与赵高连上了裙带关系，他们之间多了一分亲情。
当时达官贵人崇尚多妻多妾，子女多多，秦政府也鼓励多生多育，以促耕战。多妻多妾多子多女跟表明身份高低成正比，所以这“卿居”里的每一个显贵，无不以妻妾成群、子女繁衍多多为荣。相比较而言，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权势日显、尽忠尽职于秦王朝的李斯，在这方面还是检点的。
李斯显赫的车驾路过咸阳街道时，多慢慢行驶，以显示身份。有时他左顾右盼，想看到初到咸阳时巧遇的那个人——曾经在赵家酒肆搭救过自己的讨饭大嫂，如果碰到她，一定要好好答谢。但他们没有机缘相遇。
咸阳城里，都知道那赫赫车驾里坐的是很受秦王宠信的李斯。人们反应不一，既羡慕又嫉妒，更多的是害怕。有就近看热闹的，很快就远远回避，担心犯上“挡驾”之罪，被判“城旦舂”或“鬼薪”，甚至死罪。
李斯得闲出游，喜欢让二儿子李尚坐在另一辆车上，紧随其后。老父光彩，儿子生辉，父荣子贵。李斯在出仕之前，在他的楚国上蔡故乡也喜欢跟儿子在一起。最让他特别愉快的是，从家里的东门出发，带着猎犬到山林原野打猎，欢笑着追逐野兔。出仕前的这种天伦之乐和现在仕途十分得意的父荣子贵，好像都是许多人的刻意追求，那么哪一种更有永恒价值？李斯的取向很清楚：两种都要，两者兼而有之，相得而益彰。但是，李斯恐怕不会、也不愿想到，如果两种人生处境不能两者兼得只能选其一，他会选哪一种？他的“鼠论”也已经说得很清楚：选择仕途通达，选择“硕鼠”显贵。
李斯的大儿子李由是三川郡守，回到咸阳述职时，李斯为之办酒宴，朝廷的“三公九卿”、“百官长”纷纷来庆贺，李斯门前的车马竟然以千计数。“硕鼠”们的如此攀附，当然是为了投靠，好让自己更肥更硕。李斯喟然叹道：“哎呀，我师荀卿曾说过‘物禁大盛’，当今百官之尊宠无人可以比我，可谓富贵至极。”李斯此时，也会很理性地想到：“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解脱）也！”
李斯解驾收场否？有。李斯是荀卿的优秀学生，是极顶聪明的人，他深悟“物极则衰”之道，知道荣华富贵后面可能存在的吉凶难卜的事。于是，李斯采取了三项预防凶事到来的措施：一，结亲家，李斯的几个儿子“皆尚秦公主”，几个女儿都嫁给了秦王室公子，这样，李斯和嬴政之间除了君臣关系外，还有多层多重的盘根错节的亲家关系，实际上是近似一家人的关系，这无形中就为李斯在秦王室政治大厦的高层定位上加固了最牢靠的榫卯。二，携亲信，利用权力把赵高在内的亲信提升级别待遇。三、抑张扬，减少自己的随从人员和车辆，还远女色，不娶妾——那个由赵家缀合成的赵氏女算不算？就是算了，比起多收了几斗米就想换妻纳妾的土豪富商来说，实在也不算奢侈。李斯知道，作为臣僚，威赫盖主很危险，吕不韦就是前车之鉴。吕不韦何以死？李斯知道得很清楚，他根本就没有反秦逆秦的言行，就是因为过于张扬自己的功劳和威望。
李斯出入乘车，远没有像吕不韦那样带大队卫士，他只带少许卫士。有时，李斯的车子后面，还跟着猎狗，这是到终南山游猎。在这样休闲时候，李斯会带上赵氏女。李斯知否“税驾”？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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