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丸女士 发表于 2018-9-23 13:50:42

丫头墓

在兴化湾北部的一座突起的山包上,有一座土坟,坟前一块无字墓碑,寂寞地面对着茫茫大海。一阵风吹过,呜呜作响,隐隐约约如同有人在低低哭泣。这座土坟就是传说中的丫头墓,四百年来,一抔黄土盖住了一位年轻漂亮而又不幸的女子。
传说明万历二十三年春季,兴化府黄石乡有个读书人叫周如盘,束装北上,进京会试。可是走到福清县光贤乡蒜岭村,突遇暴雨,淋湿了全身,只得在驿亭旁的廊桥上避雨。春寒料峭,冻得如盘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此时蒜岭村黄家丫头奉家主之命,上街买菜蔬,路过廊桥时,看到一个年轻人浑身是水,缩在亭下避雨,心生怜悯,上前询问,方知是上京赴考的举子,就回府告诉家主。黄家员外夫人也是吃斋念佛的好心人,就让丫环将周如盘扶进府内安歇。当夜,如盘高烧不退,员外立即延医调治。无奈周如盘竟一病不起,绵延月余,误了考期。病愈后,周如盘觉得自己拖累了主人,想留在黄家干活报答主人。黄员外执意不肯,周如盘知恩必报,双方相持不下。最后还是丫环一句话提醒了员外:“老爷,周先生是读书人,还中过举,不如留在府上可以一边教小公子读书,一边温课,待下科再考。”员外一听,正中下怀,就说:“你这丫头就是精灵啊!不知先生愿否?”周如盘连忙答应:“如此正好!如此正好!”于是周如盘就留在蒜岭村当塾师了。
黄员外是个好善乐施之人,就把武当别院整修一新改成书斋,不但让自己孩子上学,也招收四邻孩童入学,延请周如盘教读。周如盘一贫如洗,终年只是一袭青衫,白天穿上身给学生上课,夜里脱下洗净晾干。夜洗日穿的秘密让细心的丫环知道了。这丫环对周如盘的处境十分同情,有一天她去送饭,见到周先生把外套脱下搁在窗台上,放下饭菜,就悄悄地把周先生的那件外套取走了。
周如盘吃完晚饭后,发现自己的青衫不见了,急得团团转。要是明天天亮前找不到青衫,明天又有何颜面站在学童面前呢?他把书堂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是不见青衫的踪影。万般无奈,只好到佛堂前祈求菩萨显灵,帮自己找到青衫:“大慈大悲的菩萨佛祖啊,弟子周如盘今日不慎丢失衣衫,明日无颜面对学童,佛祖若帮弟子寻回衣衫,弟子来日发迹,定当重修寺院,再塑金身。我佛慈悲呵!”念着念着,如盘竟跌坐在佛祖面前睡着了。这一觉竟睡到天亮,他霍地坐起来,睁眼一看,青衫竟披在自己身上。这真是怪事!
过了几天,如盘又把脏衣衫放在窗台上,自己悄悄躲到西厢房静待,暗中窥视。不一会儿,只见东家丫环来了,放下饭菜将衣衫装进饭篮就走了。趁着月色,周如盘跟着丫鬟来到蒜岭溪边,只见那丫鬟在溪边的石头上洗起自己的脏衣衫。霎那间,如盘的心中激动得平静不下来,一个箭步,冲向前去,作揖道:“感谢大姐关照,小生这厢有礼!”说着就行大礼。丫环见周先生欲行大礼,连忙上前扶起。不期然两双手轻轻相触,如盘感到脸上一热,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穿内衣和短裤,连声说:“来日相报!来日相报!”就跑回书堂去了。
原来这丫环也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无奈其父开罪奸臣严嵩,被下诏狱,折磨致死,家被抄没,她被官卖为奴。丫环的遭遇深得如盘同情,真是伤心人对伤心人,流泪眼看流泪眼。自此以后一来一往,一个帮着情哥哥浆洗衣衫,一个帮着情妹妹批改诗文。两人情深意笃,难分难舍。
日月荏苒,不觉已过两年。两年间,周如盘与丫环之间情感愈来愈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教书先生跟东家丫环好上了,这消息不胫而飞,邻里乡亲都知晓了。黄员外生怕弄出事端,年底结过束修,就把周先生打发走了。临行的前夜,丫环不顾东家监视,偷偷与周先生来到他们第一次相会的溪边,折草为香,以水代酒,对天盟誓:“富贵不相忘,生死不离分。”约定等到第二年如盘进京考试后就会来接她。第二天这对情人就分手告别了。
第二年恰逢恩科大比之年,周如盘进京考试,得中一甲进士,神宗皇帝授他江南东路安抚使,代天巡狩江浙闽赣四省。周如盘奉旨回到福建,先到福州府会过文书,日夜兼程赶回福清县光贤乡蒜岭村去接自己情人。过了宏路驿,如盘就交待前面开路的旗牌:“轿到蒜岭即停!”兴化官话,“蒜岭”与福州官话“上岭”谐音,这旗牌是侯官人,以为老爷交待轿子上岭就停。于是步履岭停,如盘掀开轿帘一看,摇了摇头;到了棉亭岭又停,如盘又掀开轿帘子一看,还是摇了摇头。旗牌认为老爷说的岭一定比刚才的还高还长,于是打发轿夫赶快赶路。谁知道这下坏了事,轿子打蒜岭驿一晃而过,直奔福莆交界的磨心岭而去。轿夫认为这岭七盘八弯够长够高的,就停下来了。上前掀开轿帘,叫道:“老爷上岭到了。”周如盘探头一看,心想:“坏了,已过蒜岭,快到莆田地界了,她说不定急坏了!”马上打发旗牌轿夫一干人马,赶快回头。
再说蒜岭那头,东邻西舍都知道周如盘科举得中进士,官封四省巡按,都来向丫环贺喜,说她要做一品夫人了。也有人料想她没这个命来享这福,果不其然,官轿打蒜岭驿一晃而过。丫环羞愤交加,一下想不通,投环自尽了。等到周如盘赶回蒜岭,丫环已香消玉陨。如盘抚着还有微温的玉体,哭得死去活来。他一边料理丫环后事,一边上表请封。万历皇帝自从那次科举选才后就再也没上朝了,周如盘的为未婚妻的请封表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周如盘知道丫环喜欢大海,就在兴化湾北部的海边找个地方,安葬了丫环,由于皇上尚未赐封,没有名份,就打制一块无字青石碑,立在墓前。自己也终身不娶,就是这样,人们还是为丫环打报不平,把那座误事的磨心岭叫成没情岭,那竖着无字碑的土坟叫做丫头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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